海雾如裹尸布般黏腻,咸腥混杂着铁锈味压得人喘不过气,
朽烂的栈道在脚下呻吟,周仓那把豁了口的大刀劈开垂落的腥臭海藻,刀刃燎烧着孙尚香追击的怨气,“滋啦”作响。
“他娘的!那疯婆娘嚎得老子耳膜穿孔!”周仓啐了一口,刀背狠狠砸碎几缕缠上来的黑气。
廖化佝偻的身躯突然钉在暗渠入口,枯手抹过湿滑石壁上的苔藓,舌尖如毒蛇吐信般掠过指尖。“咸腥里裹着死鱼烂虾的腐酸…是这了!”说完,只见那蜡黄的脸在昏光下咧出森然笑意,“贺齐小儿,只知拿咸鱼卡门栓,不懂酱缸里的活路!”
前方,建安城黑沉沉的轮廓刺破海雾——青石城墙如巨兽脊骨匍匐海岸,崖下惊涛撞得粉身碎骨,刁斗兵戈在雾中寒光隐现,而更高处,夯土粮仓的檐角如山峦起伏。
“不是粮仓!是整座城!”白袍小将的星斗瓶嗡嗡震颤,瓶壁星河流转,“夺了它!孙权的钱袋、盐道、船坞——全是我们的!”
这时候的昆仑镜轰然展开,镜中建安立体虚影浮现猩红批注:
原方案:劫粮(收益差不多能有700石)
新方案:夺城(收益:控盐铁要冲\/断孙吴南脉\/拥水军基地)
风险值:贺齐守军+87%海崖天险+63%
破局点:废港栈道→暗渠→仓廪区矮墙(守卫间隙0.7丈!)
“听见没?”莲花藤蔓手臂天罡眼爆裂,“孙尚香已经撕开天罗地网了!”
这时候,赤金剑气如陨星撕裂天幕,扬州方向传来摧城裂帛的尖啸。
当星斗瓶泼洒的“星河”迷住哨兵双眼,众人如鬼魅翻进仓廪区矮墙。
眼前景象却让周仓倒吸冷气——十丈外竟耸立着第二道包砖瓮城!
贺齐的守军如蚁群从甬道涌出,长矛结阵如林,弩机绞弦声如毒蜂振翅。
“中计了!这矮墙是饵!”卫风长剑嗡鸣。
廖化却猛地抓起一把地上散落的粗盐,混着沙砾塞进嘴里咀嚼,浑浊老眼骤亮
“咸中带苦…西门水闸锈了!贺齐这哥蠢货,光顾着防陆路,海潮早把闸门蚀穿了!”
瞬间枯手指向城墙西侧被浪涛拍打的一处凹槽,“从那儿爬!踩着涨潮的浪头翻进去!”
众人搏命冲向水门时,孙尚香的赤金剑气已如天罚劈落!
“鼠辈——!尔等也配染指王兄基业?!”
仓廪区外墙轰然崩塌,烟尘中那道燃烧的身影踏火而来
贺齐的守军却突然阵型大乱——西门水闸在浪涛冲击下轰然解体,咸涩海水裹着断木倒灌入城!
廖化踩着翻涌的浊浪第一个扑上内城马道,反手将半块馊饼狠狠拍在垛口青砖上,嘶吼声压过海啸:
“孙仲谋——!你用建安锁江南命脉,老子今日就拿了建安城当你孙家的棺材钉!”
馊饼碎屑混着污血溅上城墙,远处海面忽然有火光炸亮,随即出现数百艘蒙冲斗舰冲破浓雾,船头“廖”字大旗猎猎狂舞!
“苍天开眼!”周仓的大刀劈飞一名孙家士兵,随即狂笑震天,“老子在东海藏的破船队…接应上了!”
建安城在脚下震颤,浪涛与血火在瓮城中激荡,
白袍小将的星斗瓶倒悬于城楼飞檐,瓶口倾泻的星河与海雾交融,化作笼罩全城的混沌天幕,
这时候璐璐的算盘在火光中噼啪作响,镜面血字沸腾:
【建安易主】倒计时
孙吴南疆锁钥:已夺取
贺齐残军:退守金殿山,这是制高点!
我军:控水门\/粮仓\/船坞
下一阶段:
以粮仓米山为垒,困死贺齐!
开盐库换东海流寇为援!
熔箭镞铸犁铧——此地即根基!
突有一阵海风吹来,卷着廖化的吼声砸进烽烟:
“谁要逃命?这城!这海!这万顷盐田——从今日起,皆是我等酬天赌注!”
然而,只见孙尚香那赤金剑气,裹挟着被毁家灭门般的狂怒,真如天罚降世,目标直指仓廪区中央、那里已然被廖化宣布将成为困死贺齐的“米山堡垒”!
仓廪上积存的干燥粉尘被剑气激荡的狂澜率先卷起,瞬间形成一道灰黄色的雾墙,又在下一秒被更炽烈的金芒撕得粉碎,
“真他娘掀裙子不认人啊!”周仓须发皆张,豁口大刀本能地向上撩去,刀身上残余的追击怨气嗤啦作响,却在接触剑气的刹那如同残雪遇火消融。
刀身发出凄厉的哀鸣,一股沛然巨力沿着刀杆传来,震得他虎口迸裂,脚下踩着的米袋“噗嗤”一声塌陷下去半尺深!整个人像被攻城槌撞中,“噔噔噔”连退数步,背脊狠狠撞上后方堆叠的粮垛,米粒如瀑布般倾泻而下,
眼看那毁天灭地的剑光就要劈入米山核心!
“疯婆子!粮是老子们的命!!”廖化眼珠血红,几乎从眶子里迸出来,猛地将手中啃了半口的馊饼残渣狠狠砸向米山方向,浑浊的唾液混着盐渣四溅。
同时,那双枯爪般的手闪电般探入腰间一个油腻腻的鱼皮袋,掏出一大把东西——竟是混合着泥沙的粗粝盐晶!——以毕生最快的速度,朝着白袍小将的方向嘶吼:“白袍小将兄弟!用星斗瓶!往米山这泼!”
白袍小将正被孙尚香的狂暴气势压得几乎窒息,闻声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将剧烈嗡鸣的星斗瓶倒转。
瓶口倾泻的迷蒙“星河”本如涓涓细流,此刻被他竭力催动,强行扩大了数倍,化作一道浑浊的银灰匹练,冲着剑气即将落下的米山顶部区域猛泼过去!
星河流泻与孙尚香剑气劈下的时机,几乎是同时!奇迹,或者说疯狂的赌博,在那一刻发生了!
嗡——!
璀璨星河与暴烈金芒撞在一处,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却产生了一种诡异的消融和污染,那星河仿佛粘稠的油脂,瞬间污染了纯澈霸道的剑气,让它染上了一层灰败、污浊的色泽!
更关键的是,星河中蕴含的某种奇异的“潮气”或者“阻隔”特性,将那泼向米山的粗盐粉尘迅速浸润、包裹!
嗤嗤嗤!
赤金剑气并未被完全阻挡依旧裹挟着被污染的星河残力,悍然劈入了米山顶部!
轰!!!
数以十计的装满粟米的麻袋被瞬间撕裂、蒸发!金黄的、雪白的米粒如同喷泉般炸上天空,又被残余剑气搅动得漫天乱舞,形成一场奇异的、带着谷物清香的、死亡的风暴!
然而,就在这米瀑之下,被星河浸润的盐层,在剑气切割的高温与能量冲击下,发生了意想不到的变化!
滋啦啦——!!!
刺眼至极的、如同万千细小闪电聚合的炫目白光猛然爆开!
只见有一道光芒强烈到刺痛人眼,混杂着极度浓缩的盐晶在高温下碎裂升华产生的奇异光晕,其中还诡异地混入了星河残余的点点银芒!
这光芒瞬间爆发,毫无征兆,
“啊——!”
饶是孙尚香勇烈无双,也完全没料到米山里会炸出如此恐怖的“光爆”。
一声短促而凌厉的痛呼从风暴中心传来,随即用以剑气护体,整个人向后倒飞,硬生生撞塌了半堵仓廪砖墙,瓦砾碎石簌簌落下,略显狼狈的身影暂时掩埋其中,但那双燃烧着金焰的眼眸,此刻剧痛难忍,视觉一片模糊白光,后续凌厉的追击硬生生被打断!
整个仓廪区刹那间安静了一瞬,只剩下米粒砸落地面、砖石滚动的沙沙声,
所有人都被这意料之外的反击惊呆了,
“我的亲娘祖奶奶!”周仓吐出嘴里的沙土和米粒,咧开沾血的嘴巴大笑起来,声音震得头顶的梁柱都在簌簌掉灰,“盐巴也能炸眼!廖老狗,你这舔咸鱼的舌头,是真他妈开过光啊!!”
不断挣扎着从米堆里拔出身子,不顾虎口的鲜血淋漓,再次抄起豁口大刀,对着被掀开的米山方向,目露凶光——那里,是更深层的、还未暴露的粮仓结构,以及可能藏兵的内室!
廖化根本没工夫理会周仓的粗鄙之言,那浑浊的老眼死盯着被剑气劈开的米山深处暴露出来的景象。
那强烈的盐晶闪光遮蔽了许多视线,但他闻到了,除却焦糊的粮食味、血腥味、海腥味,还有一股极其隐晦、却又令人毛骨悚然的…火油和硫磺的刺鼻气味!被米粒覆盖着的下半部分粮仓角落里,堆积着一些异常沉重的、与周围米袋尺寸略有差异的麻袋,袋口隐约可见漆黑的颗粒和泛黄的油脂渗出痕迹。
“等等!别硬冲!”廖化那毒蛇吐信般的嘶哑嗓音猛地拔高,带着前所未有的警醒
“米山下面是坑!贺齐不止一道墙!有火雷伏兵!!白袍小将,星斗瓶照路,看清楚!”
白袍小将脸色煞白,强行稳住还在嗡鸣的星斗瓶,将残余的、显得稀薄了许多的星辉谨慎地朝着米山被劈开的豁口处探去。
浑浊的银灰光辉下,那些异常麻袋的轮廓更加清晰,甚至能看到几缕若有若无的、连接向米山更深处黑暗角落的引线!
就在此时!
“逆贼!受死!”
一道冰冷的厉喝,并非来自孙尚香的方向,而是从侧面更高处的甬道顶棚阴影处炸响!
只听一声机括绷紧的闷响!
嘣!嘣!嘣!
三支漆黑如墨、箭头泛着深蓝幽光的短弩,撕裂混乱的光影,以远超普通弓弩的速度,呈品字形朝着因发现火雷而稍稍停顿的周仓、廖化、白袍小将三人电射而至!
箭头破空的声音沉闷而致命,带着淬毒的腥气!
这是贺齐的绝杀反击!只是单纯利用孙尚香制造混乱吸引所有人注意力,自己亲自从更隐蔽的角度发动致命偷袭!目标直取三人首脑!
弩矢太快!太阴险!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
一直在警惕四周、身形如风的白袍小将猛地一拽身边一个装满干硬饼块的麻袋!
麻袋翻滚着刚好挡在廖化身前!
噗!
一支毒弩狠狠扎进饼块深处!
周仓几乎是凭野兽般的直觉,在听见那机括声的刹那身体猛地后仰,锋锐的箭头几乎是贴着鼻尖飞过,带起的劲风刮得他脸上生疼!
但射向卫风的那支,角度最刁钻!卫风刚推开麻袋,旧力已去,新力未生,眼看那点催命蓝芒就要没入他的咽喉!
“小将军当心!”一声略显稚嫩但充满急切的吼声响起,是一直被护在中后方、手持小号星斗瓶(或是某种探查法器)的白袍小将!猛地把自己的法器全力砸向白袍小将脚边!
法器爆开,不是星光,而是一蓬极其刺眼、能瞬间干扰视觉的强光!
强光干扰了贺齐刹那的瞄准,也让白袍小将本能地闭眼偏头!
嗤!
毒弩擦着卫风肩头的甲片掠过,撕开一道深可见骨的血槽,剧毒带来的麻痹感瞬间让白袍小将半边身体一麻,踉跄后退!
“噗!”甬道阴影处,一个矫健的身影带着惋惜和暴怒闷哼一声,瞬间缩回黑暗中,正是贺齐!一击不中,立刻隐匿!
“贺齐小儿!够狠!”廖化一把拨开身前挡箭的饼麻袋,毒蛇般的眼睛死死锁定了弩矢射来的方向,里面的狠戾几乎要溢出来,“敢在老子眼皮底下玩这手阴的!控住米山!把那狗洞给老子找出来!拿他的火雷炸他自己金殿山的退路!”
廖化再次抓起一把散落在地、混着沙土和血沫的粗盐,用力塞进嘴里,像咀嚼着贺齐的骨头,沙哑而疯狂的声音在充满米尘、盐晶和血腥气的混乱战场中回荡
“兄弟们!看清楚了吗?!这米山,就是贺齐给自己堆的坟!这白花花洒出去的盐,就是咱们敲给孙家的催命锣!用他的棺材钉堵死他的洞!白袍小将,星斗瓶给我照稳了那条引线!周老憨,看准那狗洞,给老子把他炸回去!夺下建安,就现在!!!”
仓廪区的混乱还在加剧,米粒簌簌而下,强光刺目。
但被盐晶爆炸短暂阻隔的孙尚香已震开瓦砾起身,眼中金焰虽受干扰却未熄灭,更加狂怒;阴影中的贺齐毒蛇般伺机再动;仓廪区矮墙外,海水倒灌的轰鸣与零星抵抗的喊杀声交织;
远处,隐约传来的鼓点,仿佛预示着建安城最终的命运走向何方……而廖化的队伍,正站在决定性的岔路口,要将敌人构筑的死亡陷阱,变成埋葬敌人的熔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