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纪大了,又受了伤,李恒写完信,交给暗卫去送便睡下了。
老管家躬着腰退出了房间,闹腾了几个时辰,他也累了,得去歇了,不然明日清晨爬不起来了。
时晏带着叶桢跟着暗卫出了相府。
叶桢拉了拉时晏的衣袖,低声道,“阿爹可否将他信拿来,我们改一改再还回去?”
没想到李恒这老贼还真在外面养了儿子,藏的这么严实,可见这儿子才是李恒的心头宝。
亦是李恒的软肋,故而不肯让他来京,那她就改了他的信,偏让那人来京。
届时,直接一锅端。
时晏明白女儿心思,颔首,“等我。”
这于他来说,不算难事。
叶桢真就等了片刻,时晏便返回了,手里拿着李恒给儿子写的信。
改书信需要地方,叶桢带着时晏去了谢霆舟杂货铺子的后院。
信的内容大致是,李恒告知儿子,自己无碍,刺杀只是做给外人看,让儿子切勿轻举妄动,不可擅自来京。
时晏问叶桢,“你可会模仿他的笔迹?”
叶桢跟着谢霆舟学了点,但听时晏这样问,她问道,“阿爹可是会?”
“会一些。”
叶桢便知他是谦虚了,“那请阿爹帮我改。”
阿爹身份尊贵,但在见皇帝时,自我介绍时只说大渊时晏。
叶桢便知他是谦虚之人,他说的会一些,应是造诣不低。
能帮女儿做事,时晏很乐意,“改成什么?”
“就让他来京,但以免行踪泄露,让他收到信后不可再与京城这边联络。”
如此,事情就不会穿帮了。
时晏也是这样想的。
那这就需要重写了。
好在从前谢霆舟偶尔来杂货铺处理各处消息情报,里面备了不少纸张,叶桢找了一样的出来,拿给时晏。
时晏仔细看了看李恒的笔锋,再在白纸上试着写了几个,心里便有了数。
不一会儿,便按叶桢要求写了意思完全不同的一封信。
“你在此等阿爹片刻。”
时晏将写好的信装进信封,同叶桢道,“换了信阿爹再来接你去相府看看。”
叶桢正有此意,乖巧点头。
刚刚去相国府,都没来得及细看呢。
时晏便觉满足极了,唇角带笑的出去了。
杂货铺的下人端了茶水点心上来,叶桢一盏茶刚喝完,人就回来了。
“好了。”
暗卫对此毫无察觉,已经直奔城外送信去了。
两人又回到了相国府。
府中下人死了一半,又布置了灵堂,让府内呈现一种阴沉气氛。
静的诡异。
但叶桢察觉府中角角落落有不少藏匿的气息,若非时晏带着,她很难做到不被发现的在相国府夜逛。
那些人应当都是李恒暗地培养的死士。
对相府布局有所了解后,两人到了李恒书房外。
李恒受伤,书房内无人,外头两个护卫守着。
时晏带着叶桢从窗口进了书房。
叶桢四处探寻,她想找找暗道。
谢霆舟说过,李恒名下有个暗斋,是供追随他的臣子消遣的地方。
李恒自己也常过去,他在外装的清心寡欲,自不好从府外过去。
所以,这相国府当是有密道通往暗斋的。
为掩人耳目,密道极有可能就是在寝卧或者书房,叶桢觉得书房的可能性更大。
位高权重者的书房,通常都是府中人的禁地,更不易被发现。
时晏见她这里推推,那里摸摸,猜到她要找什么,站在屋里巡视一圈,行至书柜上挂着的一副菩萨画像前。
将画撩开,露出书柜上的一个抽屉,拉开,除了抽屉两旁的榫卯机构,里头空无一物。
时晏按了一处榫卯,原本平整的榫卯渐渐往外凸出来,行成一个锁芯模样的物件。
仔细看,那锁芯上竟有狼头图案。
时晏眸光凝了凝,拧了下那锁芯,传来锁轮转动的声音,叶桢在时晏打开抽屉时,便跟了过来。
听到声响,她眼眸微亮。
找到了。
旋即,她看到原来摆满书的书柜,缓缓往两边挪开,移出两人宽的门来。
推开,是缓缓下延的阶梯。
这大概就是通往暗斋的密道了,只不过密道里一片漆黑。
既墙上没火把,那李恒出入应是自带照明。
叶桢返回李恒书桌,不那么费力的在其余抽屉找到一颗夜明珠。
“下去看看。”
时晏接过叶桢手里的夜明珠走在了前面。
密道不算短,两人走了一刻多钟才出了密道,看到眼前的一切。
叶桢终于明白,上次谢霆舟只同她提了暗斋,却未说暗斋里头的情况。
面容好看的幼童,怀有身孕的妇人,还有高矮胖瘦不同的男子,甚至还有牲畜类。
他们都被锁在一个个铁笼里。
铁笼里有床榻,桌椅,每一个铁笼顶端都挂了帘子,帘子拉开,铁笼便成了一个私密空间。
被关在里头的,无论人,还是牲畜,眼下都闭目歇下。
呼吸均匀平静,不似睡着,更像是……被下药。
叶桢也终于明白,李恒为何会选择用幼童来陷害慈善堂,因他本就是这样畜生不如的人。
那些铁笼叫她想起了自己的上一世,倏然攥紧了拳头。
恰这时,有脚步声传来。
是两个巡逻的男子。
其中一人打了个哈欠,“你也太谨慎了,都歇业了,这些也都喝了药,能有什么事。”
另一人目光如炬的扫视了一圈,没看到可疑之处,这才道,“木子李突然逃离,我总觉得不安心,还是多看看吧。”
木子李就是上次扮作络腮男,在十八铺凌虐男童之人。
自那件事后,他就再也没出现过。
起先李相怀疑他是被太子抓了,但过了几日有人发现他在隔壁城池的青楼出没,还盗窃了一户人家。
而他们也查到,太子当日的确是让人假扮了络腮男,寻常的易容术,能骗的了旁人,骗不了他们这些与木子李相熟之人。
李相这才打消对太子的怀疑。
但木子李背叛暗斋,偷跑出去,始终是个祸患。
“主子不是派人去抓了么,迟早会抓到的,那小子自己也知道不会有好下场,哪里还敢暴露暗斋的事。”
他揽着同伴的肩,“走吧,歇了,困死了。”
脚步声再次走远,叶桢和时晏从一处帘后出来。
叶桢知道木子李,如今正和苏侍郎一样,被谢霆舟关到了他的暗牢里。
而出没青楼,打劫富商都是谢霆舟的人,顶着木子李的人皮面具做的。
那面具出自叶桢之手,为的便是不想李恒察觉木子李已落入谢霆舟之手,打草惊蛇。
两人又循着楼梯往上,楼梯的墙壁上,挂满了形形色色的面具。
应是供下来享乐之人用的。
这些混账连人都不做,倒是学会要脸了。
时晏亦蹙了蹙眉。
呈保护者姿态走在了叶桢前面。
二楼应是建在地面上,一排整齐的房间,而后是比寻常人家高出许多的院墙。
除了这一点,其余和普通大宅子没什么区别。
看了几处,发现这宅子里,吃喝嫖赌样样俱全,甚至还有吸食如意膏的地方。
李恒便是这样拉拢人心的。
“阿爹,我想上去看看,这是哪处。”
从地下过来,不算远,那这宅子应当也在相国府附近。
话落,她足尖一点,便上了屋顶。
将四周看了看,心里有了底,便快速跃下,往楼梯处走。
因她察觉到了强者气息往这处来,应当是武功高强的守宅人。
时晏自也感受到了,再次捉着叶桢的手腕,将她原路带回李恒的书房。
将书房一切归位,两人回到了侯府。
“那密道机关上的图案,像是西月前朝月牙氏的图腾。”
时晏先开了口,“几十年前,月牙族坐拥西月江山,他们野心勃勃想求得大魏相助,吞并周边国家,但被大魏拒绝,当时送去的礼物里,有不少东西都刻着他们的图腾。”
叶桢也留意到锁芯上的狼头了,“月牙族后来怎样了?”
“约莫五十年前,月牙族被现在的西月皇室和木雅族合力推翻,覆灭。”
大魏无意参与别国争斗,又隔着山海,加之如西月大渊这样的国家,在大魏眼中都是不起眼的小国,对大魏根本造不成威胁,故而也未多加关注。
时晏也是从皇室卷宗里看到的,但知晓的也就是这些。
但这已经足够叶桢有头绪了。
“谢霆舟先前就怀疑过,李恒可能是异族人,按他的年纪算,月牙族覆灭时,他将近十岁,极有可能当时逃了出来。”
甚至还带了别的亲人出来。
叶桢先前始终想不通,李恒对秦雪的母亲和李时苓为何比对自己的子女都好,若这对兄妹是他同族后人,那就解释的通了。
亡国异族,总是格外珍惜为数不多的同族人,若这个同族人还与自己有血缘关系,那就更在意了。
而沈夫人和萧氏的孩子,在他眼里,到底是外族人生下的。
同样,若李恒是月牙后人,也就解释的通,他为什么要杀死木雅头人,又挑起西月皇室和大渊的争斗了。
因木雅族和西月皇室都与他有灭国之仇,至于大渊,想来是因为她的重生,让李恒的窃国野心不如前世顺利。
故而他想借大渊削弱西月,亦或者两败俱伤后,他好渔翁得利。
那那座宅子到底是哪家呢,叶桢记住了位置,但对那户人家还真不了解。
看了眼天色,快天亮了,她对时晏道,“阿爹,我让人带你去休息。”
她想去看看那宅子究竟是谁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