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腊八节这一日,法华寺出现了异象。
冬季突发旱天雷!
劈塌了法华寺的祈年台,将台上诵经祈福的老主持劈成了焦尸,还引发了后山大面积山火。
没多久后,民间传出此乃皇权更迭不祥之兆的传言。
有这个传言铺垫,后头燕王世子登基,皇权更迭的还算顺利。
而那个传言是李相借法华寺异象编造出来的,也就是那个时候,谢瑾瑶才知道李相的野心。
自然,这些都是她从前世丈夫口中得知的。
但天雷却是她亲眼所见,当时她跟着萧家人一起在广场祈福。
只不过彼时,她只是萧家的孙媳妇,跪的距离祈年台较远,相安无事。
但她亲眼看到天雷滚滚从天上劈下,亲耳听到主持的惨叫。
雷电将祈年台劈倒后,就转去了后山,因而其余人无恙。
便免不了叫众人起疑,主持是不是行了大恶之事才被天罚,甚至有人疑心他是妖孽。
谢瑾瑶在想着怎么杀死叶桢时,就想到了这件事。
下毒,刺杀,都不及让叶桢死在天雷下来的完美。
只要叶桢一死,她就造势说叶桢是妖孽,老天爷看不过眼,才突降天罚。
若未来太子妃是妖孽,那失踪几年突然出现的太子,会不会也有问题。
人言可畏,尤其那些愚民心神最不坚定,只要稍作引导,他们便会夸大想象,恨不能视太子为洪水猛兽,怎敢拥护。
届时,李相必加以利用,设法废储。
她就能一举两得,同时惩治了叶桢和太子。
不过,今日之事谢瑾瑶没告知李相,一来,她想给他一个惊喜。
二来,先前她每次说出去的事,都会被莫名更改结果,她怀疑是不是当真天机不可泄露,而她身上是有运气在的,她想秘密做成此事。
而此事其实并不难,只要法会时坐在祈年台的是叶桢便可。
叶桢是未来太子妃,坐在高台祈福也是情理之中。
这些她都能办到,唯一一点她不确定的是,重生的叶桢是否也知道天雷之事。
毕竟那件事当时闹得沸沸扬扬,万一看守叶桢的婆子们也听说了,并在叶桢面前讨论过呢。
故而,谢瑾瑶打算先试探试探,若叶桢也知晓今日之事,她便要开启第二套计划。
总之,今日,她必定是要让叶桢死。
谢瑾瑶的试探也很简单。
她找到了铺垫许久的棋子崔易欢。
“你说你要捐出两万两银钱,就为了让叶桢坐祈年台?”
崔易欢很震惊,更多是舍不得的样子,“为什么呀?”
“我的傻姐姐,我自然是为了你啊,钱虽是我出,但是以你的名义捐出。”
等叶桢一死,崔易欢这颗棋子便也没了用处,她不惧和她翻脸,更不会承认此事与自己有关。
谢瑾瑶心里想好退路,面上却是真诚。
“大家都知祈年台通常是给身居高位者坐的,可叶桢还只是有婚约,并未真正入皇家门。
若你今日给了她体面,她是不是会感激你,往后你在侯府的日子是不是也更好过些?”
“可两万两也太多了,就为了给叶桢做脸,我怎么都觉得不值。”
崔易欢还是犹豫。
谢瑾瑶知道崔易欢从前在继母手底下讨生活不易,养成了一副小家子气,让她很是不屑。
可也是因为这副小家子气,她才能如此顺利接近崔易欢。
谢瑾瑶全为了崔易欢着想的样子,苦口婆心,用三寸不烂之舌劝服了崔易欢。
但叮嘱崔易欢,“先别告诉叶桢,等她在法会上赚足了面子,回到侯府后,姐姐再佯装不经意间透露,这样不止叶桢,就是侯府都会感激姐姐。”
可惜,叶桢回不了侯府了。
崔易欢感动道,“明月,你人真好,从没有人如此替我着想,除了你。”
谢瑾瑶面上应付着,心中嘲讽崔易欢真是个没脑子的。
庙中主事得了香油钱,允了崔易欢的诉求。
这对庙里来说就跟谁烧头香一样,没有规定必须谁坐祈年台。
崔易欢在外代表的是侯府,侯府想抬高自家女儿,又捐出这么一笔银子,庙里没有不同意的道理。
何况,未来太子妃不出意外就是未来国母。
法华寺不愿得罪叶桢。
随即就派人给叶桢传信。
谢瑾瑶虽也心疼两万两,但只要此事做成,往后便是要二十万两,相爷也会给她的。
她现在最想知道的,就是叶桢的反应,便撺掇崔易欢去找叶桢。
叶桢听了和尚的转述后,有些怔愣,“主事让我坐祈年台?这会不会不好?”
“主事说,郡主献种痘术,建慈善堂都是大善之事,乃是身有大功德之人。
祈年台是传递祈愿给佛祖神明的高台,有功德之人发愿更能上达天听。”
谢瑾瑶在一旁听着,心道有钱果然能使鬼推磨。
为了钱,连和尚都会说漂亮话了。
叶桢怕是很难拒绝了。
果然,叶桢行了个佛礼,“既如此,一切听从寺中安排。”
没有任何迟疑和拒绝。
谢瑾瑶心中安定了。
叶桢不知道天雷的事,或许听说过,但不知被劈的就是祈年台。
否则她怎么敢坐上去等雷劈。
谢瑾瑶也不惧事发后,找到她头上来,天雷是真的,可不是她一个凡人能左右的。
等流言传来,也无人会在意这点,相爷也会替她扫清尾巴的。
“恭喜郡主,也只有郡主这般的人物才有资格坐那祈年台。”
谢瑾瑶恭维着。
叶桢也很高兴,“二少夫人谬赞了。”
与她客套几句,叶桢看了眼谢瑾瑶的肚子,“法会难得,二少夫人既来了,当也会参加吧?”
谢瑾瑶很想看着叶桢死,但她更惜命。
跪一个时辰对有身孕的她来说很不安全,何况,天雷吓人,就算知道其他地方是安全的,她也只想躲在屋里,不敢冒险。
摸了摸腹部,她道,“我今日来便是想为腹中孩儿祈福,可恨身子不争气,刚帮忙分食腊八粥就累得腹中不适。
但法会一年一度,错过实在可惜,稍后只能去观心阁抄经祈福。”
从观心阁的窗口能看到法会广场,却比外头安全。
叶桢脸上闪过失落,随后极力劝说谢瑾瑶也去广场跪着祈福。
谢瑾瑶心中恼怒,叶桢太坏了,明知她怀有身孕,还想累着她。
同时更加确定,叶桢不知祈年台的危险,不然她哪里还有闲心算计她。
最后还是崔易欢借口担心她腹中胎儿,要送她去休息,叶桢这才住嘴。
“她太过分了,法会时间不短,哪有让孕妇久跪的,定是她和谢姑娘有仇,见你和谢姑娘长得像,便迁怒于你。”
崔易欢神色愤然,“妹妹你怀着身子,为了安全考虑,往后还是离郡主远着些,她那个人并非表面那般大度。”
这是她第一次在谢瑾瑶面前,这般直白的数落叶桢。
偏偏说的还是谢瑾瑶的心声。
外头都说叶桢是好人,可在谢瑾瑶心里,叶桢十恶不赦,所有的好都是伪装。
“姐姐,她是不是往日也常欺负你?”
崔易欢不语,算是默认。
谢瑾瑶握住她的手,“你是忠勇侯夫人,何须看一个义女脸色,姐姐,你这样我实在心疼。”
似下了极大决心般,将一包药粉塞到崔易欢手中,“法会后,你设法将这个给她用上,妹妹替你教训她。”
虽然叶桢刚刚表现的对天雷毫不知情,但谢瑾瑶也怕她是装的。
若天雷没能劈死叶桢,就让崔易欢迷晕她,届时,再让人将叶桢丢去后山被天火烧死。
若叶桢死于天雷之下,这药粉就用不上了,故而她交代的是法会之后。
崔易欢再次感动。
“这会不会给你惹上麻烦?她可是郡主,又是未来太子妃。”
谢瑾瑶笑,“姐姐放心,这是寻常迷药,我就是让人将她丢去后山,吓吓她而已,免得她过分嚣张。”
得知她不会要了叶桢的命,崔易欢这才放心,一副胆小鬼,十分怕事的模样。
可等她回到叶桢身边时,眸色冰冷,将谢瑾瑶说的话一字不落告诉了叶桢。
“这人心思歹毒,又是舍出两万,又是药粉的,她到底想做什么?你可有章程?她会不会在祈年台上做了手脚?”
谢瑾瑶费心让叶桢上祈年台,定没好事,可崔易欢哪里知道会有天雷,因而怎么想都没想通谢瑾瑶要玩什么把戏。
她不知,叶桢却知道。
如谢瑾瑶猜想的那般,婆子们无聊,得知晴天旱雷这样的稀奇事,连着议论了好几日。
恰巧法华寺距离道观不算远,好奇的婆子们还轮番去法华寺打听细节。
因而叶桢不止知道祈年台会被雷劈,她还知道为何被雷劈。
因祈年台上的望柱里头包了铁棍,本是为牢固,但经年累月下来,望柱顶上的石雕掉落,露出了里头的铁棍。
铁棍会引雷,这个还是小时候和母亲通信时,母亲告知的。
因当时苏南有刽子手举刀时被雷劈,罪犯由此说自己是被冤枉的,苍天这才惩罚刽子手。
可叶桢知道罪犯并非好人,但小小的她也想不明白,雷电为什么会劈刽子手,便给母亲去了信。
母亲回信解释了是铁会吸引雷电,而刽子手手中的刀正是铁的,雷电来时,他举刀,比寻常人更高些,这才导致被雷电击中。
因而前世她听到婆子们说天雷一事时,便想到了母亲说过的话,可世人却不知铁会引雷,前世,她不忍世人再被雷误伤,好心告知婆子们,她们无人信她,自也不会将她的话传出去。
这次谢瑾瑶屡次接近崔易欢,她一直在想,谢瑾瑶会怎么对付她。
从崔易欢口中得知,谢瑾瑶要来法华寺的腊八祈福会,她便明白了谢瑾瑶的算计。
提前来法华寺一看,果然是铁棍露了出来,便趁人不备,将望柱的铁棍重新封存起来。
谢瑾瑶对此毫不知情,她回了观心阁休息的房间,不知是不是今日走多了路,觉得很是疲惫,便躺在榻上想先小憩一会儿。
可她这一闭眼,便彻底睡沉了过去,不知一根乌黑的细长铁棍被稳稳当当的竖在了她的屋顶,铁棍另一端,细长铁丝自瓦间垂下,捆在了谢瑾瑶的长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