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无辜地眨眨眼。
“这么看着我做什么，好像我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一样。”
裴明月被她这满脸无辜的模样气笑了：“你.....戏耍我如此有意思？”
“我有吗？”
他冷笑一声，跟背后有鬼在追一样地消失了。
那背影都有一瞬间踉跄，他若不冷笑那一声还没这么好笑。
温柔在原地笑了好一阵才缓过来。
他怎么这么可爱？
......
海潮汹涌冲刷着山崖。
一个少年穿着满是破洞的褴褛衣衫，蹲在山崖下嗷嗷哭。
“哇啊啊啊！师兄你终于来了，我又被骗了，还被人灌了散灵药，回不去家，还没有饭吃，我好饿啊哇哇哇！”
木朝很难过。
他怎么这么惨啊？每次都被人骗？这回他被灌了散灵药散了修为，境界跌落无法辟谷就需要进食，可他没钱啊！
他快饿死了！天天啃树皮啃草皮！
裴明月看木朝一眼就不忍直视地挪开眼。
这小缺心眼是出门就上当，当当不一样。
木朝哭着告诉他，这回被人骗得两袖清风，连衣裳都是路边的乞丐看他冻得发抖分他的。
“呜呜呜嗝！”木朝哭得打了一个嗝，却发现裴明月不看他，“师兄你是不是嫌弃我？哇哇哇，师兄你是人吗？我可是你亲师弟啊！你和爹都嫌我傻，哇！你们丧尽天良啊！你们丧心病狂啊！你们丧......额。”
好像想不出丧开头的词了。
裴明月：“......”
他叹了一口气，扔过去几个灵果和修复经脉的丹药：“走。”
“哦！”木朝哭声戛然而止，抱着灵果就嘿嘿笑着跟上去，顶着那张黑乎乎的被泪水冲出两条‘河道’的脸，实在滑稽。
“嘿嘿嘿这个灵果我没见过哎，嗷嗷嗷，好好次！好次好次！师兄你哪里找的，我也去找！”
裴明月：“......”
就木朝这德性，师傅还想着让他日后担负起滨海妖山。
怕是滨海妖山的草都要被人家薅光了。
他把人拎回滨海妖山时，山主的表情也和吃了苍蝇一样。
看着自家蠢儿子，山主长吁短叹：“你小子能不能长点记性？”
木朝委屈了：“可这回他们骗我的法子跟上回不一样，上回是一个小孩求救，这回是一个老先生请我帮忙......”
山主：“......”
“明月，将这小子关进藏书楼修炼去，十年内别让他出来。”
木朝怀疑人生：“！！！”十十十，十年？
“爹，你是我亲爹吗？”
“老子要不是你亲爹现在就给你丢出去要饭去！”
“哎哎哎师兄师兄你干嘛，你别拎我，我不要去藏书楼啊啊啊！”木朝猝不及防被拎起来，嗷嗷叫着，迅速转动大脑，“要不师兄我跟着你，我跟着你肯定不会被骗的！”
......
山峰上，一身白衣的人握着一朵雪花正出神。
木朝冷不丁地冒出来：“哎？师兄你在玩什么呢这么好玩？我也要玩！”
师兄都在这儿看半天了。
裴明月唰地一声将雪花收了。
木朝：“？”
“不是师兄你这么小气干嘛，什么东西啊，看都不给我看一下？”木朝满目疑惑，紧接着像是恍然大悟了一般，嬉皮笑脸道，“哦~我知道了，师兄你是不是收了谁家姑娘的定情信物睹物思人呢？”
裴明月背脊一僵。
他冷脸看去：“你在外都学了些什么东西？！”
木朝顿时心虚了。
他这一回外出其实不是第一次被骗了，第一次被骗被人家骗进了瓦舍，差点被摁着做了小倌。
被瓦舍里的姑娘调戏得跳河逃跑，他本来都快跑掉了，结果一不留神卡在河道一个狭窄处差点淹死，又被逮了回去。
可不就听了些不得了的。
不过这事儿他没好意思说出来。
他赶忙转移话题：“嘿嘿嘿师兄师兄，你可没反驳啊，难不成确有其事？是个什么样的姑娘？我能瞧瞧吗师兄？”
裴明月反手就是一个禁言术。
木朝：“？？？”
不成，师兄不告诉他，他更好奇了，他非得知道知道不可！
木朝眼珠子转了转。
有了！
他装乖了两天，等到裴明月终于给他解开禁言术。
木朝当时就是一个滑跪，几米开外直接跪到了裴明月脚边：“师兄！求你啦！我好奇啊，不知道我浑身难受晚上都睡不着觉啊！”
裴明月：“......”
“有这个时间管闲事，不如好好修炼去。”
“这怎么是闲事呢，这可是师兄你的终身大事啊，嫁妆我都给你准备好了！就差......”
木朝的嗓音戛然而止。
坏了，他怎么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果不其然，裴明月冷气岑岑咬牙启齿道：“嫁妆？那我是不是该感谢你？”
“那个......聘聘聘聘礼也行，就是叫法不太一样。”
师兄这性子咋这么喜欢争强好胜呢，嫁出去多好啊！可以吃软饭啊！
木朝内心叹气。
师兄咋脾气这么倔呢，吃软饭多好啊，他的终生理想就是吃上一口好软饭！
他修炼的天赋本来就不太好，软饭吃得好，直接靠嗑药修炼，完美。
最重要的是，也许他们滨海妖山的处境也能好得多呢。
日后他们不会再有那么多同族为了守住滨海妖山的地盘丧生。
师兄和同族们也不必成日为了参战需要的丹药法器奔波，不必在战场上生死相搏，爹也不用总为了他们半魔日后的生路忧愁。
师兄总是会外出去接任务，然后带着很多灵石、丹药、法器回来，却轻飘飘地避而不谈做任务的过程。
虽然师兄从没有带着伤回来过，但他知道，师兄肯定是怕爹担心，每次都养好了伤才回来。
师兄本为一株冰魄铁树，和他们半魔不一样，他本来不用被束缚在这场战争中。
妖兽一族天生孤傲不喜束缚，冰川、草野、大漠、沼泽，那才是他们最好的归宿，所以他们大多数从不成群结队，也不会凝结成一根绳，无论是人族还是魔族，谁也没有去试图诛灭妖兽的想法。
而他们半魔，也不必随时担忧着灭族的未来。
外边儿那么大，总会有很厉害，足以震慑八方的女修女魔吧？
他修炼不行，脑子也不行，他想不出来的别的办法了。
小时候总有小伙伴听了他的想法，嘲笑他没有骨气，就想着攀附旁人。
他们都说，他们半魔虽然是在夹缝求生，但也是有骨气的。
可......他们半魔一族千千万万的命，比他的骨气重啊。
他不应该是这妖山的少主，他的修为太低，骨头太轻了，轻得承载不起这样的重量。
他见过爹在寂静的深夜里，悄悄含泪摸着他脑袋叹气。
他是不太聪明，但他也不是什么都不懂。
他们滨海妖山，他们半魔一族没有一个能震慑八方的强者坐镇，一旦人族和魔族的战局变了，就只有死路一条。
可他们选择不了自己的出身啊！
他们最初，多不过是些两族败类制造出来的“玩意儿”罢了。
半魔一族远比其他两族更知道半魔一族的由来。
有被俘虏的受害者诞下的，有被魔族拿来试验是否和人族结合能延长后代寿元的，有被欺骗的姑娘留下的，还有少数两情相悦所生......
更多的，不过是这场战争下的牺牲品。
他们有人是奴隶，有人被抛弃，有人被拿来做各种试验，被拿去做祭品，被炼成法器，被投喂契约兽......
在这漫长的光阴里，一代又一代地寻求希望，一代又一代地踏上同一条不知命运的前路。
在刀光剑影中，寻求一个尊严。
他们来到了这片本来不过是荒郊野岭的山脉，聚集在一块儿，终于靠着千千万万个半魔的凝聚力，挣下了一块喘息之地，建起了属于自己的家。
可悬在头顶的那把刀，从未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