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辰走出国营饭店后，拍了拍怀里的200张冰箱票，心中一阵澎湃。
晓玉说这票子卖到南方城市的黑市，价格能翻十倍！
冰箱票在大城市可是紧俏货。
没想到这趟如此顺利，晓玉真是太厉害了，他不禁在心中感叹。
沈晓玉先是托人查到了杨焘在79年时曾在芜城港私运生铁的航运记录，拿捏了他走私的证据。
然后对钟辰进行了长达一周的培训和演练，将一切可能的突发状况都推演了一遍，这才有今天的顺利。
不知道沈晓玉那边怎么样了？
捏着沈晓玉给他提前买好的车票，钟辰踏上了沪市的火车。
沪市。
经过二十几个小时的车程，沈晓玉和彭楚刚刚走出沪市火车站。
二人先在招待所休息了一下，这才换上衣服，去往沪市金星电视机厂。
她们以商业洽谈的理由顺利进入电视机厂的办公大楼。
径直来到计划科办公室，沈晓玉抬手敲了敲门。
“进来。”
推开门，办公桌后坐着一个三十来岁的女人，她五官生的十分漂亮，穿着也很精致。
沈晓玉有些怔愣，这个计划科科长，长得比照片上还要漂亮几分。
秦芳打量着来人，她们穿着工作服，胸口还有‘徽州服装厂’的标记。
“你们是……？”
沈晓玉道：“秦科长，我们是徽州服装厂的采购员，想跟您谈一下购买电视机票的事。”
秦芳的视线在沈晓玉的脸上停留了片刻，随即冷淡道：“最近业务太多了，你们留个电话，回去等着吧。”
沈晓玉给彭楚使了个眼色，彭楚马上会意。
她从随身的袋子里掏出一个小盒子，打开之后走上前放在秦芳的办公桌上。
“秦科长，这是我们服装厂的一点小心意，我们厂子虽然比不上贵厂规模这么大，但也有着几百台彩电的需求，厂里的员工都等着我们拿回电视机票的好消息。”
“您看看……能不能给我们插个队？”
见秦芳的神色有所松动，沈晓玉赶紧道：“秦科长，我们在国营饭店订了包间，您方便的话，咱们边吃边聊？”
秦芳看了一眼眼前精致的上海牌女士手表，心想这二人不像之前来的人，倒是会来事。
她想了想道，“行，走吧。”
饭桌上，沈晓玉和彭楚坐在秦芳的左右两边，三人聊得也算愉快。
“秦科长，我们想知道金星电视机的彩电票价格是怎么样的？”
秦芳道：“18寸的彩电市价1200元，彩电票980元。”
彭楚道：“秦科长，这个价格……不能再低了吗？”
秦芳放下了筷子，不耐烦道：“不能！你们以为我们电视机厂是菜市场吗，还让你们讲价？”
她还以为这二人是上道的，没想到竟然跟她讲起价来了。
要知道，他们金星电视可完全不愁销路，全国的商场和国营企业哪个不排着队抢着要？
要不是看那块手表的面子，这二人连买电视机的机会都没有！
沈晓玉笑道：“秦科长，您别生气，我们厂子效益比不上金星电视机厂，但也想给员工们争取些福利，这才想给您讲讲价。”
“您看这样行不行，您把价格便宜一些，我们按每台5元的价格付给您‘仓储管理费’，这样如何？”
秦芳看了沈晓玉一眼，说道：“这笔钱我没理由拿，还是算了。”
沈晓玉微微皱了下眉。
这秦芳可不是什么正直的人，她看得清楚，刚刚秦芳听到每台五元的好处费时，明明已经心动。
这人未免胃口太大了。
还是要走到这一步，沈晓玉轻轻叹了口气，朝彭楚使了个眼色。
彭楚站起身，拿起酒瓶。
“秦科长，我给您倒杯酒。”
秦芳点点头，将酒杯递了过去。
她虽是女同志，但在官场混迹多年，酒量甚至比一些男人还要强一些。
彭楚站起身倒酒，却不小心碰到桌上的一份文件，那文件袋缓缓滑落在地。
她一只手拿着酒瓶，一只手拿着酒杯，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份文件掉在地上。
文件袋没有封口，几张白花花的纸张滑了一半出来。
文件袋刚好掉落在秦芳脚下，她只得弯下腰捡了起来。
刚要将文件袋放回去，她的余光扫到文件里第一张纸张上面的标题。
秦芳瞬间身体一僵。
她抬头看向彭楚，彭楚已经将酒杯倒满，笑着递给秦芳。
“秦科长，请吧。”
秦芳将文件袋放回原位，接过了酒杯。
沈晓玉和彭楚却看得出，她的手正在轻微颤抖。
这事已经成了，沈晓玉心想。
秦芳轻抿了一口白酒，辛辣的酒水划过她的嗓子，她却像喝水一般，没有一丝不适的表情。
她将身体转向右侧的沈晓玉，她早就看出来，这个比她还漂亮两分的年轻女同志才是二人中主事的那个。
“同志，我想了一下，咱们两家单位是第一次合作，该给些优惠给你们。这样，彩电票先送你们单位200张，就当结个善缘。”
顿了顿，她又道：“你刚刚说的每台5元仓储管理费……”
沈晓玉满意地笑了笑，“当然还是要照常给的。”
秦芳松了一口气。
彩电票的作用是‘凭票供应’彩电，并没有实际价值。
消费者需要拿着彩电票才有权利购买彩电，买彩电的钱还是要照付的，并没有什么折扣。
秦芳手中的大量彩电票，其实大部分都是用于‘关系维护’，如奖励零件供应商等协作单位、地方管理部门等。
国营企业要是与电视机厂有业务往来，还可以通过签订合作协议争取部分票证。
当然，这里灰色地带很多。
最重要的原因是彩电票此时在市场上十分紧俏，本来没有实际价值的彩电票由于供不应求，在黑市上一直处于高价。
这些以‘企业内部福利’为由拿走的彩电票，有多少流入了黑市，秦芳心中有数。
就连她自己，也因为彩电票获得了不少或明或暗的利益。
这两个徽州服装厂的员工不知从何处找到了她当年那份与百货大楼经理签署的购销合同。
这份合同内容是百货大楼从她这里购买了1000张彩电票。
但其实，这次购买并不符合规定，没有经过职工代表大会的讨论和上级审批。
但秦芳被巨大的利益吸引，私下里签订了那份合同。
她担心这次交易被单位发现，所以就连百货大楼的经理都不知道，其实那份合同是假的。
如今这件事不知如何被惠州服装厂的这二人得知，她只得接受这二人的条件。
最终，沈晓玉以每张五元的价格，购买了1000张金星彩电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