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秒。
一只温热的手突然伸了过来,轻轻握住了她的脚腕。
冰冷的触感裹着陌生的力道扣住脚腕,林穗穗浑身汗毛瞬间竖了起来。
她想都没想,猛地往回抽脚,声音发颤却带着抗拒:“走开!别碰我!”
手腕刚撑着雪地要往后缩,耳边突然滚过一道沙哑的男声,混着风雪的凉意,却让她莫名安心:“林穗穗。”
这三个字像根针,瞬间扎破了她紧绷的恐惧。
林穗穗僵在原地,连呼吸都顿了半秒,雪花落在睫毛上,化得她视线发花。
她抬手抹了把脸,借着远处路灯透过来的,被雪雾揉碎的光,往面前看去。
昏暗中立着道高大的身影,明明在雪地里,那人也只套着件深绿色作训服长袖,领口拉到最底下,露出线条清晰的下颌线。
作训裤裹着紧实的腿,裤脚沾着雪和泥,显然在雪地里待了很久。
风裹着雪粒子吹过,把他额前的碎发吹得贴在皮肤上。
发梢还挂着颗晶莹的雪粒,可那雪粒旁边,却有汗珠顺着额角往下滑,砸在雪地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是陆临舟。
他半蹲在她面前,胸腔还在微微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轻喘,温热的气息混着风雪,在他唇前凝成淡淡的白雾。
作训服被汗水浸得有些贴肤,勾勒出肩背紧实的线条,连手臂上凸起的肌肉轮廓都隐约可见。
他垂着眼,睫毛上也沾了点雪,可那双眼睛在暗处却亮得惊人,带着刚训练完的锐感,又藏着点她看不清的情绪。
浓郁得让她愣怔了下。
“陆临舟?”林穗穗的声音还带着没散的惊惶,更多的是难以置信:“你……你在学校?!”
她怎么也没想到,他竟一直在军校里。
这么冷的天,还穿着单薄的作训服,显然是刚结束高强度训练,额角的汗还没干,下颌线绷得紧,连脖颈处都泛着层薄红,是热出来的。
林穗穗挣扎了一下,握着她脚腕的手轻轻动了动,声音发哑:“别动,我看看伤得重不重。”
林穗穗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来。
刚才的恐惧、委屈、寒冷,在看到他的那一刻,突然全都涌了上来,眼泪又忍不住掉了下来,混着雪花落在他的大衣上,很快就化了。
陆临舟见她哭,眉头皱得更紧,伸手想帮她擦眼泪,可指尖刚碰到她的脸颊,又顿住了。
他想起下午她推开他的样子,手又慢慢收了回去,只是握着她脚腕的力道,又轻了些。
“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他的声音很低,带着点自责:“我跟在你后面,见你跑,想喊你又怕你更慌……”
原来刚才的脚步声,真的是他。
林穗穗吸了吸鼻子,心里又气又委屈:“那你刚才为什么不出来?我还以为……还以为遇到坏人了。”
陆临舟没说话,只是小心翼翼揉了揉她的脚踝,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什么易碎的东西。
“我问你,为什么会来学校?”
陆临舟没立刻说话,只是松开扣着她脚腕的手,转而扶住她的胳膊,指腹蹭过她袄子上的雪。
他的掌心还带着训练后的热度,隔着布料都能感觉到,和这雪夜的冷形成鲜明对比。
“嗯。”他应了一声,声音还是哑的,带着点刚开口的涩:“下午回来拿东西,没走。”
风又大了些,吹得他作训服的衣角猎猎作响,也吹得林穗穗打了个寒颤。
陆临舟看她缩了缩肩膀,眉头皱了皱,没再等她说话,伸手就去扶她的腰,动作干脆却温柔。
陆临舟把她扶起来,扶着她往旁边的双杠挪了挪,让她靠在冰凉的器械上暂歇。
“你在这等会儿。”他哑着嗓子说,转身拿了件大衣回来。
大衣的面料上沾了层薄雪,显然是他下午带来的,训练时随手放在了这儿。
他弯腰拿起大衣,轻轻抖了抖,雪粒簌簌落在地上。
他阔步走到她面前,展开大衣,先裹住她的后背,再绕到前面,把衣襟往中间拢紧,连她受伤的脚踝都顺带盖住了一角。
指尖不小心碰到她冻得发凉的下巴,他动作顿了顿,又把大衣的领子往上提了提,挡住灌进她领口里的冷风。
“裹紧点,别再冻着。”他的声音比刚才软了些,呼吸间的热气扫过她的耳尖,带着刚训练完的轻喘,让她耳尖瞬间发烫。
林穗穗裹着宽大的大衣,暖意从四面八方裹过来,连掌心的伤口都好像没那么疼了。
她抬头看他,见他只穿着单薄的作训服,汗湿的后背在昏暗中更明显,风一吹,他的肩膀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却还在盯着她的脚踝看,眼神里满是担忧。
“你疯了?”林穗穗心里莫名窜起股火,又带着点说不清的心疼:“这么冷的天穿这么少训练,还把大衣给我,你冻感冒了怎么办?家里人都在找你,你知不知道?”
陆临舟扶着她的手紧了紧,垂眼看向她,眼底的锐感淡了些,多了点复杂的情绪:“嗯。”
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些:“看到你半夜来训练场,就知道了。”
“那你还不赶紧跟我回去!”林穗穗挣扎着要走,陆临舟却先她一步,弯腰蹲在她面前。
“我背你。”他说:“脚扭了,别沾地。”
林穗穗看着他宽厚的后背,心里泛起一阵复杂的情绪。
刚才的害怕还没散,可更多的是莫名的安心。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伸出手,轻轻搂住了他的脖子,脸颊贴在他后背,能感觉到他身体的温度,还有他沉稳的心跳。
陆临舟背着她,脚步走得很稳,每一步都避开地上的雪和器械,生怕晃到她。
雪花落在他们身上,他时不时会侧过头,用袖子帮她拂掉头发上的雪,动作自然又温柔,像以前在柳湾村时那样,没了下午的疏离和冷硬。
训练场的路灯渐渐远了,林穗穗靠在他背上,听着他的心跳声,突然觉得刚才的恐惧和委屈,一下子就都散了。
她趴在他背上,耳边突然传来他略带犹豫的声音。
“林穗穗。”
“嗯?”
“为什么要来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