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穗穗当天就上了火车。
她攥着火车票上火车时,额头的烫意还没散,找着座位坐下,把厚外套裹紧了些,没等列车开动,眼皮就沉得撑不住。
车厢里满是春节那两天没赶上回去的人,说话声、孩子哭闹声混着车轮“哐当哐当”的响,她却像隔了层棉花似的听不真切,头往椅背上一靠,很快就睡了过去。
从火车换了大巴车,她摸了摸额头,烧好像退了些,只是浑身还软着。
车座垫凉得硌人,车身一路摇晃,像是要把人骨头都晃散,她靠着车窗,看着窗外的景色从楼房变成田埂,雪在路边积着残痕,偶尔能看见村口挂着的红灯笼,才觉得离柳湾村近了。
等大巴停在柳湾村路口,林穗穗拎着行李袋下车,风裹着土腥味吹过来。
她下意识缩了缩脖子,却没再觉得冷。
抬手探了探额头,已经不烫了,只是咽了口唾沫,嗓子里还发疼,说话也带着点哑。
除此之外,身上的力气慢慢回了些,应该是好多了。
她沿着村口的小路往陆家老屋走,雪融后的泥路有点滑,踩上去“咯吱”响。
远处的农家院飘着炊烟,偶尔传来几声狗叫,年味还没完全散。
林穗穗没多想,直接往陆家去,林父林母现在赞助在陆家。
陆家老屋的木门推开时,带着股透骨的冷。
屋里没生炉子,窗棂上凝着薄霜,阳光透进来也没多少暖意,只在青砖地上投下几道浅淡的光。
靠墙的旧八仙桌蒙着层薄灰,桌角放着个豁口的搪瓷碗,里面还剩半碗凉透的米汤,显然是林父没喝完的。
陆家以前住林穗穗和陆临山的主卧空着,陆临舟的房间、陆父陆母的房间,都没准他们住,所以两人真就老老实实住在最里面的小屋里。
林穗穗把行李袋放到主卧,掀开门帘进了里屋。
就见林父躺在炕上,盖着件洗得发白的厚棉袄,脸色蜡黄,颧骨却透着不正常的潮红,呼吸也有些急促。
他听到动静转过头,原本浑浊的眼睛猛地亮了,挣扎着想坐起来,却被身上的力气拽得又躺了回去。
“穗穗?你回来了?”他的声音很虚弱,带着病后的沙哑:“我还以为……我这身子骨,怕是到死都见不着你了。”
林穗穗站在炕边,没上前,只扫了眼炕沿边散落的药渣。
黑乎乎的一堆,混着干枯的草药叶,显然是村医开的方子,他们甚至都没去找徐医生看病。
林穗穗没接话,空气里只剩林父轻轻的喘息声。
见她沉默,林父又絮絮叨叨地说:“我们之前拿了钱,去村里大队排了半天队打电话,想跟你说家里的事,可军校那边说你放假了,找不到人。我真的以为见不到你了……”
林穗穗正要开口说话,院门口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林母拎着个菜篮闯进来,看起来是去田里摘菜了。
她脸上还带着怒气,进门就念叨:“那群人真是没天理!抢了钱还动手打人,早晚要遭报应!”
可抬头看见林穗穗,怒气瞬间消了大半,快步走过来,语气里带着明显的惊喜:“穗穗?你居然回来了!”
“嗯。”林穗穗应了声。
林母开心极了:“还是女儿贴心,知道家里出事,立马就赶回来。你哥嫂呢?我跟他们说你爸被人打了,他们倒好,说要在家照顾孩子,连来看一眼都不肯!你弟弟更指望不上,去外地打工后,连封信都没寄回来,人都联系不上!”
她越说越激动,拍着炕沿抱怨:“养儿子有什么用?关键时候还是得靠女儿!”
林穗穗看着她唾沫横飞的样子,嘴角勾起一抹冷意,语气平静却带着尖锐:“养女儿当然好。长大了能嫁人换彩礼,当初断亲的时候,还能从我这儿捞一笔补偿。村里新盖的房子,是用的女儿和女婿的人头名额分的地。就连现在住的这屋子,也是临山留下的老宅。你们倒是会物尽其用,把我这点价值榨得干干净净。”
林母的脸瞬间涨红,伸手想拉林穗穗的胳膊,却被她侧身避开。
她讪讪地收回手,语气带着点委屈:“你这孩子,怎么说这种话?我就是觉得你贴心,你怎么还夹枪带棒的?”
“别扯这些没用的。”林穗穗打断她,语气冷了下来:“到底出了什么事?他怎么会被人打?”
林母这才收了抱怨,拉过炕边的凳子坐下,声音压低了些:“还不是因为盖房子的钱。之前买建材、请工人,把家里的积蓄都花光了,本来都快没钱接着盖了,幸好我们联系上了临舟。他听说我们盖房缺钱,没多问就给寄了一笔钱回来,说让我们先把房子盖完,别耽误了工期。”
她顿了顿,语气又激动起来:“可谁知道,那笔钱刚寄到村里大队,还没到我们手上,就被村西头的王老三他们抢走了。我跟你爸去找他们理论,他们二话不说就动手,把你爸推倒在地上,胸前骨头都断了不说,人咳血都快没了也没钱治……”
林穗穗没听她后面的控诉,注意力却落在了她的某些字眼上。
她皱紧眉头,打断林母的话,语气里带着明显的疑问:“临舟给你们寄了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