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尽头的空房间。
窗户关着,里面散着一股陈旧的味道。
林穗穗站在原地,看着舒佳凝:“现在可以说了,有什么想跟我说的?”
舒佳凝的眼眶还红着,手指绞着衬衫下摆,声音有点颤抖:“我想问,他带你来基地的理由是什么?”
“你应该知道。”林穗穗的声音很平:“我是家属随军来的基地。”
“可是临舟跟我说,你们没有结婚。”舒佳凝往前一步,目光紧紧盯着她:“他说,是因为一些迫不得已的原因,才跟你假扮夫妻来基地的。”
林穗穗愣住了,有些意外地看着她。
他跟舒佳凝说了?
他们不是真夫妻的事情,他就那样直接告诉她了?
“他跟你说的?”她攥紧掌心,带来一点清晰的痛感。
“嗯。”舒佳凝点头,她眨眨眼,把眼底泪光收回去,微微昂着头:“他什么都不肯细说,只说有苦衷。”
林穗穗低下头,看着地上交错的光影,没说话。
原来他连这个都跟舒佳凝坦白了,那他之前跟自己说的“会做好丈夫”,又算什么?
“我问他原因,他从来不肯告诉我,所以只能来找你了。”舒佳凝的声音里带着恳求:“穗穗,我跟临舟是真心相爱的,从刚进军校时就在一起了。他现在因为那个‘迫不得已’的理由,用夫妻身份把你带来,还一直把我往外推。说就算对你没感情,你们毕竟假扮过‘夫妻’,所有人都知道了,他也要负起责任……”
她吸了吸鼻子,不让眼泪掉下来:“可我知道他还爱我,他只是被那些原因困住了。我不想离开他,穗穗,我求你帮帮我,跟他‘和好’!”
“等回了省城,回了军校,我会让我家里给你找其他更好的男人,条件比临舟好得多,行吗?”
林穗穗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闷闷的疼。
舒佳凝说的,其实她都知道。
陆临舟以前喜欢的是舒佳凝,变傻后,被原因引诱,发生了关系以后,觉得配不上舒佳凝了。
这才愿意让她随军,用林穗穗做借口,让舒佳凝死心。
这样想着,林穗穗突然有些理解他了。
他忍不住对心爱的人解释,也实属正常。
她抬起头,看着舒佳凝泛红的眼睛,忽然问:“你和你的家庭,可以接受他以前跟别的女人‘结过婚’吗?”
舒佳凝用力点头:“我会求我父母的!如果他们不接受,我就跟他们断绝关系,我会为他离开家的!我们靠自己,也能很幸福。”
林穗穗看着她笃定的样子,神色微动。
她轻轻呼出口气,往后退了半步,拉开距离:“抱歉,我还有事,得先回去了。”
说完,她转身就走,脚步有些快,像是在逃离什么。
……
家属房的门被轻轻带上,林穗穗换了鞋,径直走到窗边。
夕阳正一寸寸往海面沉,把天边的云染成橘红色,海风吹过窗户,带着咸湿的气息,掀动了她的外套衣角。
她没开灯,就那么站在窗前,看着操场上的人渐渐散去,只剩下空荡荡的跑道被暮色浸透。
林穗穗端起桌上的搪瓷缸,里面的水早就凉透了,她拿起杯子抿了一口,又放下。
她在等陆临舟回家。
……
夜里的风带着海的凉意。
陆临舟推开家属房的门,屋里只亮着盏床头灯,昏黄的光打在地板上,增添了几分温暖的感觉。
他一眼就看见沙发上缩着的人影。
林穗穗歪着头靠在扶手上,长发滑落在颈间,呼吸浅浅的,显然是睡着了。
陆临舟的眉头瞬间蹙起,放轻脚步走过去。
指尖刚碰到她的额头,他就松了口气。
还好,不烫,不是因为发烧又昏睡过去了。
他弯腰想把人抱到床上去,手臂刚穿过她膝弯,怀里的人就动了动,睫毛颤了颤,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回来了?”
“嗯。”陆临舟的声音还带着跟其他军人的硬:“你刚退烧没两天,怎么在这儿睡?要睡去床上盖着被子。”
林穗穗也习惯了他这样的语气,她揉了揉眼睛,坐直身子,灯光落在她脸上,神色看着有些复杂:“我在等你。”
“等我?”陆临舟挑眉,忽然从身后拿出样东西。
那是束用红绳系着的决明花,看着比贺云川送的野菊饱满许多,明黄色看着十分打眼。
陆临舟递给林穗穗:“是等这个吧?”
林穗穗愣住了:“这……”
她伸出手,指尖轻轻碰了碰花瓣,有些惊喜:“花?”
“赔你的。”陆临舟的语气依旧平淡,可耳根却悄悄泛红。
她“噗嗤”笑出声,小心翼翼地接过花,凑到鼻尖闻了闻:“你还真赔了要啊?”
陆临舟看着她笑弯的眼睛,冰山似的脸上竟也漾开点笑意:“赶紧去插起来。”
林穗穗睨了他一眼,故意逗他:“我插好了,你明天又要偷偷丢掉。”
“我送的,不丢。”陆临舟说得笃定,黑眸里映着灯光,微微发亮。
林穗穗这才满意地点头,抱着花往桌角走:“好。”
她找出那个玻璃花瓶,把花插进去,亮黄色的花瓣在灯光下多了几分柔和。
陆临舟站在她身后,看着她认真摆弄花枝的样子,喉结动了动。
她和他想象中一样,收到他喜欢的花,开心的时候,眼睛就亮晶晶的。
“插好了。”林穗穗转过身,看着他:“很好看,谢谢你。”
陆临舟“嗯”了一声,抬了抬下巴:“不早了,快去睡觉。”
林穗穗想了想:“先不急着睡,我有话想跟你说。”
陆临舟点头:“嗯,我洗个澡。”
“好,我等你。”
……
浴室的水汽还没散尽,陆临舟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走进来。
黑色的发梢滴着水,落在睡衣背心领口,洇出一小片深色。
床头的台灯拧到了最暗,暖黄的光把床沿的影子拉得长长的。
见他进来,林穗穗刚要坐起来,陆临舟已经一屁股坐在了床边。
他的毛巾搭在肩上,带着沐浴后的清爽气息。
陆临舟的突然凑近,让她下意识挺直后背。
“说吧,等我想说什么。”陆临舟拿起床头柜上的水杯,递到她面前。
他指尖碰到她的手,带着点湿意的凉。
林穗穗接过水抿了一口,目光落在他紧攥毛巾的手上。
他的手修长好看,是她后世在抖音上刷到会停下来多看两眼的手。
林穗穗定了定神,轻声道:“你扔掉的那束野菊,确实是贺云川送的。”
陆临舟擦头发的动作顿了顿,没说话,只从喉咙里“嗯”了一声。
“那天我们去拍照了。”林穗穗看着他的侧脸,灯光在他下颌线投下淡淡的阴影:“不过这次没有拍我,只拍了些海浪和礁石。”
提到拍照,陆临舟的眉峰猛地蹙起。
看那样子,他是想起之前在灯塔岩拍的照片了。
“之前在灯塔岩也拍过一次。”林穗穗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主动解释:“就是徐教官找到的那些,后来他拿给我收起来了。那次真的只是拍照,没别的。”
她顿了顿,声音轻了些:“这次拍完照,我们聊了会儿。”
陆临舟的毛巾攥得更紧了,指节泛白:“聊了什么?”
“你说得对,他好像确实对我有想法。”林穗穗的目光垂下去,落在被子上:“你没误会。”
闻言,陆临舟的喉结狠狠滚了一下,喉间发紧:“然后呢?”
“然后他说……”林穗穗抬眼看向他,灯光刚好落在她眼里,亮得像含着星光:“如果我们是没有结婚的状态,他希望我给他机会,等回了省城,我们就好好接触。”
“什么?”陆临舟的声音陡然变沉。
他凝眸看她,黑眸里的光锐利得像刀:“他敢说这种话?”
林穗穗没答,只定定地看着他。
他的眉头拧得很紧,嘴唇抿得紧紧的,连呼吸都重了几分。
那副紧张又凝重的样子,应该是在意的。
“那你怎么回答的?”陆临舟追问。语气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急切。
林穗穗故意顿了顿,看着他越来越紧的眉头,忽然勾了勾唇角,语气带着点漫不经心的试探:“我没回答。他说,等回了省城再让我答复。”
陆临舟的肩背绷紧,沉默了两秒,哑声问:“那你……要答应他?”
“回了省城,我得了中专的名额,也不用再跟你假装夫妻了。”林穗穗的声音轻轻的,像在说别人的事:“我一个柳湾村出来的寡妇,要是能高嫁,好像也没什么不可以。”
她抬眼看向他,问他:“临舟,你说,我要不要答应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