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间的门被轻轻推开时,林穗穗正用手背飞快地抹着眼角。
脚步声很轻,带着点刻意放柔的小心翼翼。
林穗穗猛地抬头,撞见贺云川探进来的半张脸。
“你怎么来了?”林穗穗有些意外,声音有点发紧。
贺云川朝着她笑了下:“路过,进来看看。”
他的目光扫过她发红的眼角,落在她无意识攥紧的手上。
“没事吧?有没有受伤?”贺云川问她。
林穗穗的眼眶忽然又热了。
林穗穗记得,刚刚摔倒的时候,是贺云川第一时间过来扶她的。
陆临舟一直只关心舒佳凝,让她误以为这个世界上都没人会关心她。
可现在看来,贺云川在关心她。
“谢谢关心,我没事。”林穗穗笑着点了点头。
说话间,她的指节不小心蹭到掌心的伤口,疼得蜷了蜷手指。
贺云川的视线立刻被吸引过去,没等她反应,已经弯腰抓住她的手腕。
他的手指干燥温暖,轻轻掰开她攥紧的拳头。
林穗穗的掌心磨破了一小块皮,沙粒嵌在肉里,虽然不深,却看着格外刺眼。
“你受伤了。”贺云川叹了口气:“你在这儿等一会儿。”
他没多说话,转身出去,片刻后拿着碘伏和棉签回来。
贺云川又坐回远处:“手伸出来。”
“不用了……”
“伸出来,不然会感染。”贺云川坚持。
林穗穗迟疑了一下,还是慢吞吞地伸出手。
贺云川捏着棉签蘸了碘伏,轻轻点在伤口边缘。
“嘶——”刺痛猛地窜上来,林穗穗下意识想缩回手,却被他轻轻按住。
“忍忍。”贺云川低下头,对着伤口轻轻吹了口气,温热的气流扫过掌心,减轻了不少灼痛。
他的动作很轻,棉签在破皮处打圈时避开了最疼的地方,睫毛垂着,在眼下投出小片阴影。
“还好吗?”贺云川忽然开口,声音和呼吸一起落在她手背上。
林穗穗看着他专注的侧脸,故作轻松地笑了笑:“贺队,你不是看到了吗?就这点擦伤,没事的。”
贺云川没抬头,棉签换了一根:“我是问你,心情还好吗?”
林穗穗的笑僵在脸上。
他蘸着碘伏的手顿了顿,声音低了些:“我刚刚看到陆队他……”
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转而道,“陆队好像出去了。”
林穗穗望着窗外掠过的树影,轻轻“嗯”了一声:“他去看舒翻译了。”
她顿了顿,像是在回答贺云川的话,又像是在说服自己:“我……应该还好吧。”
贺云川没再说话,隔间里只剩下棉签划过皮肤的轻响,和他轻轻替她吹手心的声音。
给林穗穗收拾好伤口,贺云川正收拾好那些东西,一抬头,就见林穗穗靠在床头,眼睛闭着,呼吸已经放轻了。
她睡着了。
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浅影,鼻尖还泛着红,像是累极了。
贺云川坐在床边的小凳上,没动也没说话,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她。
窗外的海风卷着浪声涌进来,落在她沉睡的脸上,贺云川盯着她的脸,长久地沉默着。
……
舒佳凝病房隔间的门没关严。
舒佳凝正坐在床上发呆,脚踝处缠着纱布。
突然听到有推门声,她猛地抬头,眼里瞬间亮起光:“临舟!你来了?”
她说着就要掀被子下床。
“坐着吧。”陆临舟站在离床两步远的地方,声音没什么起伏:“我就说两句话。”
舒佳凝的动作顿住了,脸上的兴奋僵了僵,慢慢坐回床上,手指攥着被角:“你……要说什么?”
“徐教官让我通知你。”陆临舟看着她,眼神里没什么温度:“明天一早,会有人送你回省城军校。”
舒佳凝像是被人泼了盆冷水,脸色瞬间白了:“你来找我,就是为了提醒我……被遣送回去的事?”
她的声音发颤,即使是有难以置信的委屈,下巴却依然扬起:“在你心里,我就只配听这些?”
“还有。”陆临舟没接她的话,语气更沉了些。
“什么?”舒佳凝咬着唇,眼底泛起水光。
“我以为上次,我已经跟你把话说得很明白了。”陆临舟的视线落在她缠纱布的脚踝上,却没半分关切:“我已经结婚了。你的心思,不用再放在我身上。往后,也不必再单独跟林穗穗见面。”
舒佳凝猛地抬起头,像是被刺痛了,声音陡然拔高:“你是在怪我害她摔倒?陆临舟,我伤得比她重!你刚才不是还问我‘没事吧’吗?现在为什么突然说这种话?”
“作为基地的领队,只要你一天在基地,我就有义务关心下属的人身安全。”陆临舟的声音冷得像冰:“但这和私人情感无关,舒翻译。”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她泛红的眼眶,没再停留:“既然你没大碍,我话也带到了。”
说完,陆临舟没再停留,转身就走,没有半分犹豫。
“临舟!陆临舟!”舒佳凝在他身后喊,声音里带着哭腔,手甚至伸出去想抓他的衣角,却只捞到一把空气。
门被轻轻带上,隔绝了外面的世界。
舒佳凝看着空荡荡的门口,刚才强撑的骄傲瞬间崩塌,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砸落下来。
她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
可偏偏他的划清界限,她就是拿他没办法。
要是离了基地,她还怎么待在他身边?
……
从舒佳凝那离开,陆临舟准备去接林穗穗回家属房休息。
一路上,陆临舟满脑子都是她刚刚说的那些话。
又是演戏,又是各取所需,像是生怕说了让他高兴的话一般。
陆临舟压下脾气,正要推门进去,门板却先一步被从里拉开。
贺云川走出来,两人打了照面。
刚好撞见陆临舟沉得能滴出水的脸。
“你来干什么?”陆临舟沉冷,视线扫过贺云川的脸。
“我来看看她。”贺云川站直身体,语气平静得像在说天气。
“不必。”陆临舟侧身想往里走,肩膀却被拦住。
“当然必要。”贺云川的指尖微微用力:“她手掌磨破了,我要是不来,恐怕你到现在还不知道。”
“什么?受伤了?”陆临舟的火气瞬间被怔愣压下去,转身就要去叫护士:“我去让她们来换药——”
“不用。”贺云川松开手,顺势退到走廊,背对着海风站定:“我已经给她擦过碘伏,包好了纱布。她现在睡着了,陆队还是别进去打扰她比较好。”
“这与你无关。”陆临舟的手已经搭在门把上,准备推门进去。
贺云川突然伸手按住他的肩膀,力道不轻不重,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陆队,我记得上次在码头就说过,如果你总是摇摆不定,会有人趁机把她抢走。”
他的目光越过陆临舟,望向病房里隐约的光影:“我看你总让她伤心,那不如——”
他顿了顿,转头直视陆临舟,眼底没有丝毫闪躲:“我和你公平竞争。”
“你说什么?”陆临舟猛地转头,瞳孔骤缩,周身的气压瞬间低了好几度。
“我说,我知道你们没有结婚。”贺云川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小觑的力量:“那张红本本是假的,你们不过是各取所需。”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所以,我还有机会抢走她,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