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军缓缓靠近。
最前方，一匹神骏的乌骓马，通体黑亮，唯有四蹄雪白。
马上端坐一人，面容沉静，眼神深邃，正是大明皇帝陆晨。
他并未穿戴沉重的盔甲，一身常服，背负打神鞭。却自有一股渊渟岳峙的气度，仿佛他一人，便胜过千军万马。
在他身后不远处，是四位皇妃！
分背诛仙四剑。
殷素素，嘴角噙着一丝淡淡的笑意。
方艳青，神色清冷，仿佛周遭的杀伐之气与她无关，只有在目光触及陆晨背影时，才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
纪晓芙则显得有些紧张，双手轻轻握着，眼神里带着一丝担忧。
还有一位，体态婀娜，眉目间自有一股英气，正是随驾的杨凰衣。
白虎军元帅，兵部尚书谢逊随驾在侧。
更引人注目的是，一位异域风情的美妇人，紫衫罩体，正是黛绮丝。
她怀里抱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女娃娃，约莫三岁年纪，大眼睛好奇地骨碌碌转着，看着周围的一切，正是韩昭。
小家伙似乎对战场的气氛并不害怕。
黛绮丝轻轻拍着她的背，目光却不时望向西面，眼神中带着一丝复杂难明的情绪。
陆晨此次西征，特意带上了她和韩昭。
明面上，是让她们随驾散心，看看大明军威。
暗地里，却有更深的目的——待西域战事稍定，便要去一趟西边那遥远的波斯。
队伍中还有两个身影，格外引人注目。
一个是身材挺拔的少年将军，面容英武，眉宇间带着一丝与年龄不符的沉稳和锐气。
他穿着大明将军的铠甲，腰悬佩刀，正是曾经的汝阳王之子，被陆晨亲封为昭勇将军的扩廓特穆尔，也就是王保保。
此刻，他不过十六、七岁年纪。
另一个，则是个更小的身影。
一个做蒙古女娃打扮，穿着锦缎小袄的女娃，约莫六岁光景，容貌精致，一双大眼睛灵动异常，透着远超同龄人的聪慧。
她被一名内侍牵着小手，站在王保保身侧不远处，好奇地打量着四周。
这便是王保保的妹妹，被陆晨破格封为邵敏郡主的，特穆尔家的明珠——敏敏特穆尔。
六岁的郡主，十六岁的将军。
兄妹二人，此刻都身处这西征大军的阵列之中，成了这庞大战争机器的一部分。
不少目光，有意无意地落在这对兄妹身上，眼神各异。
有好奇，有审视，也有隐藏极深的忌惮。
西豫侯，阿刺忒纳失里。
东辽侯，阿扎施礼。
见到天子仪仗，忙前来拜见。
“陛下！察哈尔叛军已溃败！我部斩首三万余，俘虏近五万！”
“请陛下示下，是否继续追击，犁庭扫穴！”
西豫侯的声音洪亮，带着兴奋和请功的意味。
陆晨勒住马缰，目光平静地扫过战场。
血腥气混合着尘土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
远处的地平线上，溃兵的身影已经模糊不清。
“穷寇莫追。”陆晨淡淡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
“传令，就地休整，安营扎寨。”
“是！”东辽侯虽然有些不甘，但不敢违逆，立刻领命而去。
大军开始有条不紊地停下，选择合适的地点安营。
陆晨翻身下马，动作干净利落。
他并未走向中军大帐，反而踱步来到那对特殊的兄妹面前。
扩廓特穆尔立刻躬身行礼：“末将参见陛下！”
他身边的邵敏郡主也有样学样，声音如黄鹂鸟般清脆：“敏敏参见陛下！”
陆晨的目光落在六岁的小女孩身上，嘴角微扬，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
周围的空气仿佛凝滞了一下。
随行的文官武将，都下意识地放轻了呼吸。
连殷素素和方艳青，也投来了关注的目光。
只有小郡主，似乎还没意识到什么，依旧仰着小脸，用那双清澈的大眼睛看着陆晨。
“敏敏。”陆晨的声音很温和，“朕问你一个问题。”
“陛下请问。”小郡主脆生生地答道。
陆晨伸手指了指那些正在收拢队形，脸上还带着杀气的蒙古前锋营士兵，又指了指西方溃兵逃窜的方向。
“你看，那边冲锋陷阵的，是咱们大明的蒙古勇士，是你的族人。”
“他们刚才打跑的那些人，追根溯源，算起来，也是你的族人。”
“如今，咱们大明军队，正在攻打他们。”
“西豫侯、东辽侯，他们都是蒙古人，这就像是自己人打自己人，你说说，朕让你们自己人打自己人，做得对不对？”
话音落下，周围一片寂静。
这个问题，看似随意，实则狠辣到了极点！
这简直就是一道送命题！
一个回答不好，不仅是这小郡主，连带着她身后的家族，都可能万劫不复！
站在一旁的王保保，十六岁的少年将军，额头上瞬间沁出了细密的汗珠。
脸色发白，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紧紧攥住了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王保保紧张地看着自己的妹妹，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
他知道，妹妹虽然聪慧，但毕竟只有六岁！
面对皇帝陛下这等诛心之问，稍有不慎，便是弥天大祸！
王保保甚至想开口替妹妹解围，但皇帝的目光似有若无地扫过他，那眼神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让他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现在，所有的焦点，都集中在了六岁的敏敏身上。
邵敏郡主眨了眨大眼睛，似乎在认真思考陆晨的问题。
她先是看了看那些威武雄壮的大明蒙古骑兵，又顺着陆晨手指的方向，望向遥远的西方。
然后，她抬起头，清澈的目光看向陆晨，脸上没有丝毫慌乱，反而带着一种孩童特有的认真。
“陛下，”她开口了，声音清脆，带着童音，“敏敏觉得，这不一样呀。”
“哦？哪里不一样？”陆晨饶有兴致地追问。
王保保的心跳得更快了，手心全是汗。
只听小郡主继续说道：“那些蒙古族的战士。”
她指着大明的蒙古士兵，“他们穿着大明发的衣裳，吃着大明发的粮食，用着大明造的马刀，领着大明发的军饷，他们是大明的人。”
她顿了顿，小手指又指向西方：“那边的人，他们不穿大明的衣裳，不吃大明的粮，还与大明作对，更不听陛下话，他们就不是大明自己的人。”
小小的脸上，露出了理所当然的表情。
“所以，不是自己人打自己人。”
“是咱们‘大明的人’，在打那些‘不听陛下话的人’呀！”
童言无忌，却字字珠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