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座船上的彭玉麟则更加焦急。
他知道,若此刻不停下来阻击太平军的舢板船,就有全军覆没的危险。
他果然命战船都停了下来。
他依托江边缓流,将战船一字排开,摆开一字长蛇阵,对着攻上来的舢板船发起反攻,炮弹密如雨下。
炮声隆隆,打得江面再次泛起涟漪。
五十门西洋大炮和各种仿制炮,千炮齐发,打得太平军舢板船为之受阻。
太平军舢板船在损失了几十艘后,果然后退到炮弹覆盖之外,呈扇形游弋在江面上,等待李超琼和候裕田的到来。
彭玉麟进退不得,这才意识到,遇到了一生之中的生死之战。
他面罩寒霜,面容冷酷到了极点。
他身后的鲍超,也同样面临着窘境,湖北东部地形一马平川,到处都是长江支流,河谷密布,他想要回到田家镇大营,必然要北上湖北与河南交界,绕路而行。
他担心被太平军半渡而击。
果断让总兵孙开华率领五千人抵挡曾仕和的追击。
眼看着数枚劈山炮的炸弹在他身边炸开,打得不少小船瞬间倾覆。
孙开华带着副将黄矮子回身用抬枪开道,与曾仕和的人马展开了激烈的肉搏战。
黄矮子十分凶残,他虽然矮墩墩,但是身材健硕,出刀有力。
他举刀连续砍死十几名太平军,
虽然雨水打湿了他黑黝黝的脸庞,但是他面露狰狞之色,举着带血的刀杀的兴起。
他看到曾仕和就在不远处。
他忽然将战甲脱去。
露出宽厚的脊背,浑身肌肉虬结,一路跑步奔向曾仕和杀去。
他身后的三余名标营亲兵紧紧跟随,护佑左右。
曾仕和的亲兵如潮水般涌来,瞬间就将黄矮子围住,经过浴血奋战,太平军几乎将他身边的标营清兵几乎杀绝。
黄矮子浑身浴血,在雨水的冲刷下,像一座血色木雕。
他左右看了一眼。
见自己身边仅有二十多人了。
他与总兵孙开华越来越远。
一向好战的他,今天也终于吃到了苦头。
黄矮子忽然放声大笑。
他故意激怒曾仕和:“长毛头子曾仕和,你就是一个缩头乌龟,不敢跟老子硬碰硬,有种你出来跟老子单挑。”
曾仕和骑马站在亲兵的后面,冷冷的注视他。
黄矮子见曾仕和纹丝不动,气的咬牙切齿。
他骂了一通,一刀捅死一名太平军。
他持刀惯透血染战甲的太平军,推向眼前阻挡的几名太平军中。
曾仕和并不为之所动。
因为他毕竟是三军统帅,他正等待黄矮子力竭之时再动手搏杀。
他看到黄矮子已经气喘吁吁。
他抽刀在手。
对着亲兵们大喝一声:“让开”
他身边的亲兵马上让开一条路来。
曾仕和飞身上前,举刀猛砍三刀,黄矮子提刀相迎,兵刃交加,火星子直冒。
黄矮子被打的右手微颤,连连后退。
他惊骇曾仕和的神勇。
曾仕和布满老茧的手紧握大刀,刀锋寒光逼人。
他冷冷一笑:“黄矮子,刚才就是你带兵进攻我的大营吧?算你运气好,鲍超将你救了回去,这次没人能救你了。”
说完,他横刀猛劈,打得黄矮子节节败退。
他苦苦支撑。
但是曾仕和丝毫不给他机会。
他飞身而起,一招力劈华山,黄矮子横刀格挡,却被曾仕和举刀死死压住。
曾仕和本就高大威猛。
将黄矮子压的直接跪倒在地。
曾仕和用尽全力,将刀尖一点点刺进黄矮子硕大的头颅中。
直接将他开了瓢。
黄矮子一声惨烈叫声传来,顿时脑浆流了一地。
曾仕和将黄矮子斩杀以后。
他将企图阻挡的霆字营士兵杀的一个不留。
接着又朝着孙开华包抄而去。
江面上炮声止住了,彭玉麟用望远镜望着长江上游方向。
在黑暗中,一片灯影晃动,他仿佛看到了三艘铁甲舰,上面冒着滚滚浓烟,呼啸而至。
吓得他浑身震颤。
他迅速命人将此消息告诉身在田家镇的曾国藩。
一只舢板船解接令后,飞也似朝着长江下游奔去。
结果未出半里远,就被环绕堵截的太平军炮火砸落在江面上,片刻就沉入了江中。
气的彭玉麟直跺脚。
他没料到石镇清短短一年时间,就打造了这么一支可怕的战船水师,本以为纵横长江所向无敌的他也陷入了迷茫之中。
最近的几天,他在武昌周围外放无数清军密探,但所获都寥寥无几,情报也不准确,他忽然变成了瞎子。
一向谨小慎微的他也犯了兵家大忌。
在得意忘形之下,不能做到知己知彼。
彭玉麟尽管心中万分后悔。
但是他不得不冷静面对危局。
他心中飞速思考对策。
因为黑夜偷袭,又是逆风而行,他将船帆都放了下去。
短时间根本不可能张帆逃走。
因此他决定就地组织反击,在长江上与太平军水师决战。
就在他狠下心决战之时。
他手下的副将娄云庆前来奏报。
娄云庆赤着膀子,身材短小精悍,俩撇八字胡十分滑稽。
他朝着彭玉麟躬身说道:“雪帅,卑职刚从鲍帅那里回来。特来告知,鲍帅为了不拖累你的水师,决定突破包围,从陆路返回田家镇。至于雪帅如何决断,就不要有后顾之忧了。”
彭玉麟正担心鲍超这一万多人会成为他的累赘。
眼下他也不用考虑了。
他终于拿定了主意。
他对着娄云庆说道:“你的一千水鬼军一会也参加战斗吧,此战是我湘军水师生死存亡之战,你们要拼了命去偷袭长毛候裕田的座船。”
娄云庆重重点点头道:“既然雪帅有吩咐,卑职怎敢不从,不过长毛中会水的能人不少,此次出击能否成功就看天意了。”
彭玉麟苦笑道:“若此次能够成功脱险,兄弟们每人赏银五两。”
娄云庆正等着彭玉麟如此说呢。
他十分欣喜的回道:“大不了战死江中喂鱼,也算死得其所。卑职去了。”
说完,便如游鱼一般扎入水中,一片浪花都未看到。
娄云庆水性极好,他如同游鱼一般泅水而行,片刻的功夫,他就在百米外的一艘舢板船上上了船。
彭玉麟看着太平军快蟹战船在千米外忽然停了下来。
他冷冷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