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继乖巧温顺的大女儿突然说要脱离赵家之后，赵老爷子又从小儿子这里得了噩耗。
霍华亭立在一边也不可置信的看他，声音发抖：“玉锦，你刚刚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赵玉锦重复刚才的话：“我说，我已经做了绝育手术，从今以后，我只会有海棠一个女儿，就算你们让我娶别人，赵家也不会有海棠以外的另一个孩子。”
“荒唐！”赵老爷子再也坐不住，拄着拐杖想要站起来，可心脏一阵抽痛，忍不住捂住胸口跌坐回去。
霍华亭吓了一跳，捂着胸口忙喊人来扶起他。
赵老爷子气喘吁吁，一双眼却依旧如老鹰般阴鸷的盯着赵玉锦，声音阴沉：“你和你姐合起伙来，打算气死我是不是？”
赵玉锦对上他的目光并不慌乱，他看着这个昔日掌握赵氏集团命脉，几乎跺跺脚便能让整个商界抖三抖的男人，看着他鬓角的白发，看着他苍老的手和面容。
他上前一步，在赵老爷子膝下单膝下跪，年轻的手掌覆上他的手背。
赵老爷子当年快三十才结的婚，婚后好几年才有了赵玉锦，如今赵玉锦二十七，他也过六十。
原本以他的财富地位其实可以不必苍老成如今这副模样，可前些年他得了场大病，从此开始不得不让权给赵玉真，自己身体也每况愈下。
到如今，他已完完全全成了老人模样。
赵玉锦手下的皮肤是布满皱纹的，有些生硬。
下一秒，那只手抽了出来，重重的打在了他的脸上。
即便早有预料，赵玉锦还是偏过头去，赵老爷子这一巴掌用了十成的力气，打完自己捂着胸口剧烈咳嗽起来。
霍华亭却不再关心他了，连忙扑过来：“玉锦！”
她伸出手想要看赵玉锦的脸，却被他挥手拒绝。
他大拇指指腹擦去嘴角的鲜血，扭过头来盯着咳嗽如风中残烛的赵老爷子，就这样看着，许久，他才说：“爸，是你先没有把我们当做孩子。”
赵玉真是，其实他也是。
他们的父亲眼睛里只有赵氏集团，有赵家，没有妻子，没有爱人，没有女儿。
只有金钱和财富。
赵老爷子依旧咳嗽着，一双眼带着怨毒的看他，从嗓子里挤出一句话：“别忘了，赵氏集团也是我给你的。”
赵玉锦忽而一笑，眼尾长睫绽开：“我没忘，爸。”
他语气很温柔，温柔到令霍华亭心惊。
他说：“我记得您是我爸，所以从今天开始，我会让人照顾好你。同样，我也会照顾好你的赵氏集团，不让爸数十年的心血付之东流。”
赵玉锦缓缓站起身，赵老爷子还企图拿捏住昔日掌权人的气势：“你敢！我才是赵氏真正的掌权人，没有我你算什么？你试试，咳咳咳，你试试谁会听你的……那些人，那些人都是我一手提拔起来的……”
他嗓子里带出几乎如拉风箱般的声音，像是有一口痰堵在嗓子眼：“谁，谁会听你的……”
霍华亭有些胆战心惊：“玉锦……”
赵玉锦没看她，只是侧过头看着墙壁上的花鸟画。
“爸说的对，”他依旧笑着，很听话的样子：“我会记得把他们都换了的，爸也劳累了这么久，是该——好好休息一下了。妈，我们走吧，”赵玉锦扭过头对震惊的霍华亭道：“海棠还在等你呢。”
霍华亭犹疑着，被他轻轻扶住手臂，忍不住回头。
结婚多年的丈夫坐在紫檀木的圈椅上，一双眼睛瞪的很大，她吓了一大跳，却被儿子唤回思绪。
“妈，”他的掌心轻轻落在她手臂上，霍华亭忍着胆颤回过头。
身后传来身体落地声，赵玉锦脚步顿了顿，随即轻轻闭了闭眼，遮去眼中的不忍。
“赵叔，”
门外的人很快走进来：“哎，少爷。”
赵玉锦心平气和的说：“爸身体不是很舒服，你让医院的人过来一趟，再把原本伺候爸的保姆人数加倍，工资加倍。”
“这……”
赵叔看向屋内，赵老爷子死死地拽着地上的地毯，一双眼恶毒的看着他们，连他一个大男人都被吓了一跳。
赵玉锦依旧语气平静：“今天以后，老宅这边不许除了医生以外的任何人来，夫人会住在外院，这里留给爸好好静养。”
他三言两语间，身后那个被称为父亲的人后半生已定，赵叔有心说些什么，可看着面前男人年轻而俊美的面容，终究还是沉默了。
“……好。”
一路走来，霍华亭神色惴惴，几次看向赵玉锦欲言又止。
赵玉锦并非没有察觉，快走到前院，他才脚步微停，看向霍华亭。
“妈，”他微微笑了笑，只是眼底几多疲倦：“你觉得我狠心吗？”
霍华亭一怔，随即低下头：“他毕竟是你父亲……”
赵玉锦唇角抿了抿，那点笑慢慢倒了下去。
“我曾经也觉得他是我父亲，”他低声说：“可他没有将我们当儿女。”
霍华亭有些不信：“怎么会呢？你爸对你还是好的……”
赵玉锦扯了扯嘴角，“他想让我娶舒家的女儿，甚至和舒伯伯说好，结了婚以后，我要生三个孩子，至少两个男孩儿。舒家只有一个女儿，所以他们要一个男孩继承家业，赵家也不能少……”他说着，清幽幽的吐了口气，“妈，你有没有觉得这很像，”
他顿了顿，微笑着说：“用来配种的公马。在他眼里，我连人也不算。”
霍华亭被他这番话怔住了：“怎么，怎么会呢？”
她还不肯信，赵玉锦却已经不同她多说了。
“爸如今身体不好，你要留下来也好，离开也好，都随您的心意。至于海棠，”他微微低眉，道：“我会让她在她母亲身边长大。”
霍华亭眉头不觉蹙了一下：“你还要娶她？”
赵玉锦沉默着，随即苦笑起来。
“我想娶她。”
是她不愿意嫁给他了。
霍华亭眉头死死拧起，想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还是成了叹息：“既然事到如今，你要娶她也不是不行，只是……”
她还是有些看不上何曼，觉得她性子太软太没主见，嫁进赵家怕让赵玉锦被商界伙伴取笑，也怕她教不好海棠，到时候又养出自己那副软弱的模样来。
赵玉锦摇摇头：“这是我们的事，您不必管了，海棠我们等会儿会带走。”
“哎——”霍华亭没想到他竟然这样急，忍不住道：“让海棠再待一段时间吧…你放心，”她长长叹口气：“你们的事，我不管了，随你们去，只是我要让海棠在我身边生活一段时间，不多，一两个月就行。”
她是真心喜欢海棠，赵玉锦没有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