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另一只脚还没跨出门槛，屋内便陡然响起一地瓷器破碎的声音，伴随着的是老人有些沙哑的，愤怒至极的怒吼。
“你今天敢走出这扇门试试？你敢走出去，从此以后赵家便没你这个人。”
赵玉真神色平静，转过身掩上门，用不高不低的声音说了句：“求之不得。”
她转身正要离开，视线中便见何曼立在不远处，抬起的腿停了停。
“你怎么在这儿？”
赵老爷子的话似乎完全没有影响到她，赵玉真神色算得上和缓，走过来：“来看海棠？”
何曼点点头，看着她微红的一侧脸颊，忍不住伸出手：“玉真姐，你的脸……”
赵玉真偏过头很轻的笑了一下：“没事老头子犯病。”
何曼见她不欲多说，也只好转移话题：“你这几天见过海棠吗？她原来那么乖，一点都不哭闹，赵玉锦刚刚给她喂了奶粉，她睡着了。”
赵玉真听着她说，一点也没不耐烦的模样：“我昨天抱过她，她确实挺乖，就是有点胖了，你让他们少给她喂点奶粉。”
何曼也点头：“我刚才也说了，抱起来是有点重。”
两人小声说着话，在院子里走着，何曼以为赵玉真不会提到刚才的事，可她脚步忽然一停，然后道：“刚才老头子的话，你听到了吧？”
何曼一怔，有一些撞破她难堪的尴尬：“啊是……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她慌乱道歉，可赵玉真只是笑了笑。
“和你没关系，”即便她的脸红着，可心情看上去很好。
“今天是个好天气，”她抬起头，看着湛蓝的天突然笑起来：“我记得我第一次进赵家的门，也是这样好的天气。”
母亲害怕她会被欺负，在赵家大门外不远处看着，她牵着父亲的手走进那样高的门槛——门槛太高，她不小心被绊了一下，额头撞到门，要哭不哭的回过头。
母亲心疼又担忧的看着她，远远的，那时四岁的她想哭，却被父亲死死捏住小手。
“忍着，”
叫父亲的人说：“笑，别板着脸。这是你的母亲。”
明媒正娶的赵夫人在不远处看她，眉眼间有厌恶。
她嫁过来不过三年，丈夫的私生女已经四岁，换谁都无法给好脸色。
更不必提那小丫头还死犟，哪怕被父亲捏痛手腕，也要哭着说我有母亲，不要别的人做母亲。
于是那样晴朗的天气里，她被父亲罚跪，就在院子里，女人扒着门框眼睛红红的看她，让她认错，她却咬着牙不肯。
我没错，四岁的她想。
我没错，如今三十二岁的她依旧想。
何曼看着她，赵玉真笑了笑，看着她：“从今天开始，我会离开赵家。如他所说，赵家从此以后只会有赵玉锦一个孩子。当然，”她突然开玩笑般的笑了一下：“也不排除他什么时候突然又带回来一两个私生子私生女，不过这个时候头疼的人该是赵玉锦了，”她耸了耸肩：“和我没关系。”
何曼之前依稀听贺玥和她讨论过一些，关于赵玉真这么多年一直筹谋着离开赵家，如今看她得以心想事成，她也为她高兴。
“恭喜玉真姐，”她小声道：“离开让自己讨厌的地方。”
赵玉真眯着眼睛笑了起来：“谢谢。”
“过几天还有更值得恭喜的事情，到时候结束请你喝酒。”
何曼有些惊讶：“什么事情？”
赵玉真眨了眨眼：“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先不要告诉任何人。”
何曼满头雾水，但也乖乖点头。
赵玉真的手机从刚才不停在响，她现在才接，简单说了几句便要离开。
“对了，你打账户上的钱我收到了，”赵玉真走了几步突然折返回来，伸出一只手：“从今天开始，你是我的第二股东。何总，欢迎您加入‘创世’。”
何曼没想到她这样正式，有些局促的伸出手，和她掌心相抵。
赵玉真握紧她的手上下晃了晃：“不出意外的话，年底你就可以拿到分红了，到时候何总不要忘了请我们吃饭。”
何曼被她说的忍不住也笑起来，眼眸微弯：“好，一定。”
赵玉真风风火火的离开了，何曼看着她的背影，不由弯了弯嘴角。
和她在一起，总会让人觉得人生是金黄色的，太阳一样。
没有什么能压倒她。
吃饭时霍华亭依旧没有出现，只有赵玉锦和何曼两个人。
桌上摆了不少菜，除了何曼喜欢吃的以外大多都是清淡的，然而赵玉锦以前都是无辣不欢，何曼不禁有些奇怪：“你最近身体不舒服？”
赵玉锦一怔：“没有啊……怎么了？”
何曼道：“你最近好像吃的很清淡。”在国外那几天也是，她还偶尔看到他睡觉前吃药。
何曼关切的目光看过去，毕竟他还是海棠的父亲，海棠还小，赵玉锦不能有什么事。
赵玉锦察觉到她神情的担忧，眼角微微上扬起来：“只是最近胃口不太好，想吃点清淡的东西，我真的没事。”
他突然凑过来，目光盯着何曼，声音很柔：“你害怕我会有什么事情吗？你在关心我？”
何曼被他这句话问的好笑：“乱说什么，”她抬手轻轻打了一下他，用温柔的语气说：“我当然担心你啊。”
赵玉锦下巴搭在她手臂上，眼睫轻抬，用几乎水一样的目光温柔缱绻看她：“为什么？”
他期待着何曼的回答。
是因为她还爱他吗？
何曼垂眸和他对视，她看到赵玉锦眼睛里有期待，她知道他想要什么回答。
她抿着唇轻轻的笑了一下，掌心摸了摸他的额头：“你有点低烧。”
她避而不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