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旻坐在阳台上的椅子上，正在拿本书看，听到脚步声回过头。
何曼走到床边，弯下腰看还在睡觉的齐昭。
他皮肤很白，以至于一哭眼睛和鼻子就会通红，看上去很可怜的模样。
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睡梦中都在小声哽咽。
何曼心痛了一下又一下。
她慢慢蹲下来，趴在床边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看他，几乎不舍得眨眼。
齐旻放下书站起来，走到她身旁。
何曼仰起头，很轻的吸了吸鼻子，低声问：“小昭的那些话，是你告诉他的吗？”
齐旻眉毛微不可见的挑了一下，坐下来，指腹替齐昭把泪水擦去，神色淡淡：“怎么说？”
何曼盯着他：“你们不想我离开。”
齐旻唇角弯了弯，眼底却没多少笑意。
“你知道，”他转过头来，低眸看她：“知道，为什么还要走呢？”
他语气前所未有的柔和，“何曼，你想要什么，我们没有给你？”
“金钱，房子，珠宝，黄金…什么都可以，我们都能给你，为什么一定要离开？”
齐旻想不明白，他俯下身，掌心轻贴她的侧脸，指腹摩挲：“究竟，为什么？”
为什么？
何曼仰起头看他，男人望向她的眸子色泽微淡，一眼看过去像是没有一片情绪的荒原沼泽。
他实在真的想不通，眉头轻轻蹙着：“你到底想要什么？”
她到底想要什么？
何曼什么也不想要，她只想要她生而为人的，自由选择自己人生的权利。
“齐旻，”她轻声说：“你们都觉得，你们给了我一切是不是？”
齐旻不语，只是目光中透露着：“不是吗？”
何曼几乎有些苍凉的笑了。
她扭过头，突然轻声说：“你知道吗？我这次回家，我爸妈问我，赵玉锦到底能不能娶我。他们说，如果不可以，让我尽早和他分手，他们会帮我介绍对象。当然，”
她顿了顿，“他们也说，如果我愿意，我可以一直不结婚。只要我是自由的。”
齐旻眉心微蹙，却说：“你想要婚姻。”
他有些轻蔑般的笑了：“婚姻不过只是一纸契约，如果我们不愿意，就算你有了那本证书，最后也什么都得不到。”
相反，就算她和他们没有婚姻，该给她的，他们不会少。
齐旻觉得这完全没有什么区别，甚至于，“如果你真的想要嫁入赵家，你该明白，在承担赵夫人这个名头的同时，你也要尽到该尽的义务。应酬，交际，来往……”
他色泽浅淡的眼眸看着何曼：“现在这样，你可以杜绝一切麻烦，你只需要干你想干的事情。”
当然，不包括离开他们。
齐旻站起身，从一旁桌上拿起几纸文件递给她，语气平静：“签字。”
何曼一怔：“什么？”
她还没来得及低下头细看，齐旻已经蹲下身，抓着她的手在那几张纸最后写下她的名字，随后将文件拿起。
“我有几支股票，转到了你名下，还有一处山庄……”
何曼一下子瞪大眼睛：“你这是什么意思？”
齐旻很平静：“没什么意思。”
何曼站了起来，被他这样平静的态度气到：“你以为我是在向你们要钱吗？齐旻，你是不是觉得我如今做的一切，不过是在和你们证明我没有那样廉价？我告诉你——”
因为气愤，她的面颊涨的通红，声音不由提起。
“我不要你们的钱！”
她夺过齐旻手里的文件，撕了粉碎，纸屑飘飘洒洒。
齐旻似乎没有想到她这样决绝，目光沉冷的看向她。
何曼肩膀发抖，几乎要狠狠咬住嘴唇才能克制住自己的愤怒。
他们原来如此想。
她的所有痛苦挣扎，在他们眼里，或许只是为了提高自己的身价，证明她并不是足够乖巧的金丝雀。
她胸膛上下起伏，一双眼几乎愤怒的瞪向齐旻，齐旻在她的目光里，明白了她出走的决心。
那样强烈。
“非要如此？”他依旧是平静的，只是那冷淡的语气下隐隐有几分强忍的愤怒。
何曼怒视他，不说话。
齐旻看着她，很轻的说了声“好”，又重复了一遍，随即冷冷的笑了。
“那便如你所愿。”
他转身离开，身影冷酷，直到消失在门外。
何曼胸口所有的愤怒随着他的离开，宛如一只被戳破的气球，一下子泄了气。
她坐下来，坐在一地纸屑里，仰头看着头顶奢丽美艳的水晶吊灯。
那些光折射出七彩的动人的光芒，足够美丽动人。
她仰头怔怔的看着，从后背到身前一片空荡。
*
周楷似乎对她的选择保持足够的支持，在面试名单出来后，他甚至主动为她寻来了一名专门负责教面试的同事。
“曼曼，这位是许老师，专门负责面试工作。”
屋子里的女人姿态优雅，目光平和的看向她。
“何小姐，请坐。”
何曼有些拘谨，她在这些浑身散发着成功女性光芒的女人面前总是有些下意识的瑟缩，这和她的地位权势无关，只是纯然因为她的心态还是在校园里时的学生心态。
“许老师您好。”
她站定，想了想，又弯了弯腰。
许老师唇角很轻的弯了弯，“不用这么客气，先坐吧。”
她的对面有一张椅子，何曼回头看了眼周楷，他用鼓励的目光看她，温和的笑，于是她有了些勇气，走上前去。
许老师对着她笑了笑，随即对周楷道：“周书记，请您在外面稍等片刻。”
周楷神色依旧从容，微笑着：“好的。”
他对回头看他的何曼轻轻点了点头，随即转身离开。
木质门在面前缓缓闭合，周楷透过门缝看见许老师对何曼说了什么，她的脊背慢慢挺了起来，也不再回头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