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左传》
蜥蜴机械拍卖师似乎也才从刚才的冲击中勉强回神，他的机械手臂微微颤抖，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敬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尊贵的……幻灵族客人。按照约定，‘万象皆幻’秘法玉简，将由您亲自展示其……真实性？”
少女没有回答拍卖师的话。
她的头，极其轻微地转动了一个角度。兜帽阴影下，一双眼睛睁开了。
那不是人类的眼睛。
瞳孔是深邃变幻的星璇，如同将整个旋转的银河系浓缩其中。虹膜则是流动的、介于液态与气态之间的银灰色能量，边缘闪烁着难以名状的符文微光。目光没有任何情绪，冰冷、纯粹，如同宇宙本身投来的审视。
而这道目光，穿越了喧闹的泥沼池，掠过了审视的磐石座，无视了高悬的星辰居，最终，精准无比地落在了拍卖场最边缘、最阴暗角落——那个如同锈蚀垃圾般沉默伫立的身影上。
林凡！
冰冷的星璇之瞳，穿透了粗糙的头盔缝隙，与林凡那双同样冰冷、蕴含着原始混沌的眼眸，在虚空中瞬间碰撞！
时间仿佛凝固。
一股无形的精神链接瞬间建立！那不是声音，不是意念，更像是一种直接作用于灵魂深处的信息洪流，混乱、冰冷、扭曲，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仿佛来自亘古的韵律。
林凡的脑海中，炸开无数破碎的画面：
扭曲蠕动的斑斓星云，如同怪物的内脏。
冰冷的金属巨构在虚空中无声解体，碎片折射出亿万张破碎的脸。
一双巨大的、布满冰冷复眼的非人眼眸在黑暗中睁开……
还有……一种深刻的、源自灵魂本源的?渴望?与?虚弱?！如同即将熄灭的恒星对星辰的渴求！
同时，林凡左臂的烙印仿佛受到了致命的吸引，暗金色的光芒骤然亮起，毒斑剧烈蠕动，试图冲破血肉的束缚！烙印传递出的不再是纯粹的痛苦，而是一种近乎贪婪的?吞噬欲望?，目标直指那少女身上散发出的、同源却更加精纯的幻灵之力！识海的混沌光华也疯狂旋转，仿佛在对抗烙印的异动，又似乎在呼应那少女传递过来的混乱信息流。
这股来自烙印的疯狂异动如此强烈，以至于林凡覆盖着盔甲的身体都控制不住地微微一震。
就在这时，少女的目光微微闪烁了一下。星璇般的瞳孔深处，倒映出了林凡左臂盔甲下那一点骤然炽盛的暗金光芒！她的眼底，第一次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像是冰冷的湖面投入了一颗石子——那是?确认?，以及一丝……?波动?？
拍卖师的声音带着一丝尴尬和催促打破了死寂：“尊贵的客人？您……”
少女终于有了动作。她缓缓抬起一只纤细的手。那只手苍白得近乎透明，指甲是淡淡的紫色，如同凝结的星尘。
没有咒语，没有手势。
只见她对着虚空，食指极其轻微地、如同拨动看不见的琴弦般，一划。
“嗡——”
一道无形的波纹扩散开来。
在她指尖划过的轨迹上，空间被“撕开”了一道细微的裂口。裂口并非黑色，而是流淌着变幻莫测、难以名状的光影色彩，仿佛连接着无数个混乱叠加的维度。一股比刚才现身时更加深邃、更加古老、更加令人不安的气息从中泄露出来。
所有注视着裂口的人，大脑都像被重锤击中，意识瞬间变得模糊、混乱，无数荒谬的念头不受控制地涌现。甚至连蜥蜴机械拍卖师旋转的复眼都停滞了一瞬！
裂口中，一枚约莫三寸长、一指宽的玉简缓缓漂浮而出。
玉简材质非金非玉，通体呈现深邃的灰紫色，表面光滑如镜，却又仿佛蕴含着无尽的旋涡。无数细密到肉眼几乎无法分辨的银色符文在玉简内部缓缓流转、生灭，每一个符文都像是一个微缩的世界，散发着令人头晕目眩的混乱规则之力。仅仅是注视它，就感觉自己的认知在被无声地修改、扭曲——这就是“万象皆幻”秘法玉简的本体！
展示台周围的能量隔离罩瞬间亮到了极致，发出不堪重负的“滋滋”声，竭力隔绝着那玉简散发出的诡异侵蚀力。
“玉简在此，”少女的声音终于响起，如同冰晶碎裂，清冷、空灵，不带丝毫情感，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直达每个人的灵魂。“价高者得。”
她的目光再次扫过全场，最后似乎有意无意地，又在林凡的方向停留了极其短暂的一瞬。那目光中，林凡感受到的不再是冰冷的审视，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深海般的?虚弱?和?隐而不发的诉求?。
“起拍价——”拍卖师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吼出，“五千标准能量块！只接受高纯度能量结晶或等值的高维规则奇物！”
这个天价如同冰水浇头，瞬间将泥沼池和大部分磐石座的人浇了个透心凉。五千能量块？倾家荡产也拿不出零头！
短暂的死寂后，报价声如同沉闷的雷声，从高处滚滚而下：
“五千五百块！星辰居三号包厢！”一个浑厚、带着金属摩擦质感的声音响起。
“六千块！星辰居五号！”另一个略显尖锐、如同毒蛇吐信的声音紧随其后。
“七千！星辰居一号！”一个更加苍老、却蕴含着不容置疑威严的声音加入。
价格在星辰居的大人物之间疯狂攀升，每一次加价都如同一记重锤砸在下方众人的心上。泥沼池和磐石座彻底沦为看客，只剩下满眼的震撼与无力。
林凡隐藏在头盔下的眉头紧锁。能量块？他一块都没有！那三块蕴含古老气息的骨片或许有点价值，但面对星辰居动辄数千的报价，无异于杯水车薪。他需要的东西就在眼前，那玉简散发的气息与他左臂烙印、识海混沌光华的同源共鸣是如此强烈，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这东西是压制甚至掌控那大道之伤的关键！但如何得到？
就在星辰居的竞价达到白热化（“一万二千块！”星辰居七号包厢传出一个冰冷、毫无感情，仿佛机器合成的声音）时，异变再生！
“嗡——！”
少女脚下，那两道由流动银辉构成的符文锁链骤然爆发出刺目的强光！光芒中，无数细密的、如同荆棘般的实质化银色符文凭空浮现，如同活物般缠绕上她的脚踝，并急速向上蔓延！
“呃……”一声压抑到极致的、仿佛灵魂被撕裂的痛苦闷哼，从少女口中溢出。她那笼罩在斗篷下的纤细身躯剧烈地颤抖起来！兜帽微微滑落，露出更多银白色的发丝和一小片苍白得毫无血色的脸颊。她被迫单膝跪倒在冰冷的展示台上，一只手死死撑住地面，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束缚锁链上的光芒闪烁不定，一股强大得令人绝望的禁锢之力弥漫开来，强行压制着她身上自然散逸的幻灵之力，连带着那悬浮的“万象皆幻”玉简也光芒一黯，变得有些飘忽不定。
“怎么回事？”星辰居七号包厢那个冰冷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悦的波动。
“哼，看来这位幻灵族朋友，处境不太妙啊。”星辰居五号包厢传来幸灾乐祸的尖锐声音。
蜥蜴机械拍卖师也慌了神：“尊贵的客人！您……”
束缚在急剧增强！少女的身体颤抖得更加厉害，银辉锁链上的荆棘符文已经蔓延到她的小腿，仿佛要将她彻底钉死、封印！她那星璇般的眼眸中，冰冷被一种巨大的痛苦和虚弱所取代，瞳孔深处甚至闪过一丝……绝望？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林凡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