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这话，慧空大师沉思了片刻，这才幽幽开口问了一句。
“你可知欧阳钟季在宗仙谷虽为谷主，却也曾只是仙谷仙宗九玄之徒中的一个。这九个徒弟必定会尺短寸长？”
宗仙谷每一代谷主都会收九个徒弟，这些徒弟会学习各种奇门异术。
但宗仙谷为了避免有人贪念太甚，出谷后凭借技艺为祸四方，因而设立了规矩。
那便是每个徒弟都可以学所有的技艺之本，却只能专攻一项擅长之艺。
之后，当老谷主年迈时，便会根据九个徒弟的心性而非能力来选出新谷主。
所以慧空大师这是何意？
欧阳钟季这个谷主也有所短？
瑾王心中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这波折难不成还当真不是天灾，而是人祸？
而且是熟人的人祸？
他看向护国夫人，对方亦是面露惊讶之色。
“我不知道啊。那老头子，我只晓得他机关术造诣极高，旁的却是不甚清楚。”
此刻，瑾王似是突然有所领悟，“所以大师的意思是？”
“宗仙谷每次收纳徒弟，皆由谷主传授基础所学。而后，众人依据自身所长，自行前往山中思渊林，找到相对应的洞屿，对着洞屿中墙上的秘术钻研。若论机关术，无人能出欧阳钟季其右。可若论毒术，你那小娘子较之她师傅，那可是强出不止一星半点。”慧空大师拨弄了几下佛珠，又补充道，“当局者迷哟。”
“......”
这宗仙谷的规矩着实奇特，这宗仙谷谷主着实是......误人。
思及此处，瑾王心中隐隐燃起一丝希望。
他停顿数息，转身便朝阁楼走去，走了几步，又蓦地停下。
“大师，皇姑祖母说您知晓我和桑儿的一些事。”
他本欲询问骆玖语三死而生的事情，可一转身，护国夫人身旁早已不见人影。
“那事暂且不急，待改日你们前往雪隐寺，我自会专门告知。当下，你们还是先去救欧阳那家伙要紧。”空中传来慧空大师的声音，紧接着又听到他嗔怪道，“痴空，你又跟着景帝蹭吃，他那里的膳食就那般美味？！”
“......”
痴空师傅自昨日护送景帝前往瑾王府，又护送他回宫后，二人便熟稔了几分。
尤其是后来，景帝留痴空师傅在宸政殿用膳。
自那之后，他们便一致将慧空大师抛诸脑后。
毕竟痴空师傅在景帝那里所享的美食，远胜于跟随慧空大师之时。
而景帝瞧着痴空师傅大快朵颐，食欲也大增不少。
如此一来，这二人竟成了饭搭子、美食知己。
不过此刻，瑾王和护国夫人对痴空师傅究竟跟着景帝还是慧空大师，并不在意。
他们更为关切的是，欧阳钟季和他的好徒弟骆玖语是否已经掀了房顶。
二人走至阁楼下，思忖片刻，终究没敢直接闯入屋内。
而是施展轻功，悄无声息地登上楼顶，紧贴瓦片，屏息偷听。
此刻，阁楼二楼之上，欧阳钟季与骆玖语相对而坐，那架势，颇有几分对弈的紧张氛围。
只是瞧着骆玖语怒目圆睁、满脸愤懑的模样，欧阳钟季只觉得后背紧绷，气势上已然落了下风。
“咳，丫头，你莫要这般瞪着为师，好似我做了什么天大的亏心事一般。”欧阳钟季虽强装镇定，可那声音里，却已透露出难以掩饰的心虚，“这你都重生了，凡事便该看开些才是。”
没错，就在方才那三人下楼之后，骆玖语与欧阳钟季便坦诚了重生之事。
自上次护国夫人提及，骆玖语便心中明了，她这个师父定然也是知晓之人。
果然，一番对照下来，两人倒是一点都不意外。
只是当下，显然已不是重温师徒情谊的时候了。
“没做亏心事？”骆玖语冷笑一声，敏锐地捕捉到欧阳钟季躲闪的眼神，紧紧将其锁定，“谁给殿下吃了凝神丹，要我继续说下去吗？”
欧阳钟季心中叫苦不迭，他早该料到会有这一出。
昨夜尚未跑去瑾王府道歉，便收到了瑾王的传信。
那小子也好意思，凝神丹明明是他自己要去的，还非要拉上他背这个黑锅。
若非那小子承诺给他北狄国缴获的三件奇门机关锁，他何至于这般低声下气、委曲求全？
如今瞧着徒弟这般模样，这老头着实有些害怕，却也只能硬着头皮认下。
“咳，好徒儿，师傅那还不是为了你好？你莫要以为我不知，你为救瑾王，竟将自己的血也放入那谶花金钗里。你是想养成更大的子蛊，从而代替他，替他承受那份痛苦吧？”想到已然招认，欧阳钟季索性一不做二不休，说得更为直白，“你们若是尚未成婚倒也罢了，可若是有了夫妻之实，你身上有了他的气息，那母蛊便会彻底将你视为第一子蛊，与你纠缠不休。如此他便能解脱，可对？”
一番滔滔不绝的解释，欧阳钟季越说越激动，甚至隐隐有几分替徒弟不值、愤愤不平的意味。
若不是骆玖语像看痴傻之人般望着他，欧阳钟季都要被自己的这份爱徒之心感动得热泪盈眶了。
虽被欧阳钟季说得面色绯红、有些不好意思，但骆玖语的“凶狠”之色却丝毫不减。
“老头，我在宗仙谷便让你好好学学毒术，你偏不听。每次被我下毒捉弄，你都得吃些苦头。还美其名曰，做师父的学那些作甚。如今你竟还敢信口胡诌，用那半吊子水平来……耽误事。”
半吊子水平？
虽被徒弟这般教训，欧阳钟季却也不恼，只是心中存疑。
“那你说说，我何处说得不对？那思渊林的紫灵屿我可是进去过的，那秘籍中描述的谶花毒我也是看过的。”
欧阳钟季甚是不服气，他实则更怕这小丫头片子借着他不懂，独自涉险去救那臭小子。
谁知骆玖语只对他翻了个白眼，便毫不客气地揭起他的短来。
“是，你是看了秘籍。那你可看了禁地的《情契灵枢诀》？”
听闻此言，欧阳钟季惊诧至极，一时间竟不知该从何说起。
在宗仙谷的思渊林深处有一处禁地，向来是只有谷主可以进入。
但因为年岁尚小，对一切充满好奇，这些年宗仙谷的小徒们，哪个不是偷偷跑去过禁地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