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山口的风像刀子一样割在脸上。我拉紧冲锋衣的领口，看着前方步履蹒跚的玉环，心头一阵发紧。离开农家乐三天了，随着我们越来越接近昆仑山，玉环的状态越来越不稳定。
\"还有五百米就到营地了！\"林博士的声音在呼啸的风中几乎听不见。她走在最前面，身上背着各种仪器，眼镜上已经结了一层薄霜。
玉环突然一个踉跄，我赶紧上前扶住她。她的体温高得吓人，隔着厚厚的登山手套都能感觉到。\"欢喜...\"她靠在我肩上，呼吸急促，\"玉雕...它在呼唤我...\"
我看向她胸前挂着的青铜匣子——里面装着我们从农家乐带来的那尊玉雕。自从进入昆仑山地界，玉雕就开始间歇性发光，现在更是几乎透过金属散发出明显的碧光。
老者带着两个特工走在最后，警惕地观察着四周。自从离开农家乐，他就变得异常沉默，只是时不时查看一个军用平板电脑，上面显示着复杂的地形图和一些我看不懂的数据。
\"坚持住，\"我低声对玉环说，\"马上就要到了。\"
玉环点点头，但她的瞳孔已经开始扩散，黑色的眼眸中泛着诡异的金色光点。三天来，这种变化越来越明显，每当玉雕发光强烈时，她的眼睛就会变成这样。
\"前面！\"林博士突然大喊，\"我看到营地了！\"
透过飞舞的雪粒，我看到几顶橙色的帐篷支在一个背风的山坳里。那是先遣队昨天搭建的临时营地。就在我们准备加快脚步时，地面突然剧烈震动起来。
\"地震！\"一个特工大喊。
但不是地震。我们脚下的雪地开始扭曲，像水面一样泛起波纹。更可怕的是，空间本身似乎出现了裂缝——我看到不远处的山岩像被无形的手撕开一样，露出后面漆黑的虚空。
\"时空扭曲！\"林博士惊恐地后退，\"这比我们预测的严重得多！\"
玉环却突然挣脱我的搀扶，向前走去。\"不！\"我想拉住她，但她的手像烧红的铁块一样烫得我立刻松开了。
\"它在等我...\"玉环的声音变了，带着奇异的回响。她胸前的青铜匣子爆发出刺目的光芒，匣子自动打开，玉雕悬浮在空中，缓缓旋转。
老者立刻掏出枪：\"所有人后退！\"
\"你干什么？\"我挡在玉环前面。
\"看看周围！\"老者指着正在扭曲的空间，\"她正在引发大规模时空紊乱！\"
玉环没有理会我们的争执，继续向前走。随着她每一步落下，雪地上都会留下一个发光的脚印，几秒钟后才慢慢熄灭。玉雕旋转得越来越快，发出的光几乎变成了白色。
突然，一道更大的空间裂缝在我们面前裂开，里面不是黑暗，而是一片古老的石砌建筑——那是一座隐藏在冰川下的祭坛！
\"找到了！\"林博士激动得声音发颤，\"这就是青铜器上记载的祭坛！\"
玉环毫不犹豫地向裂缝走去。我顾不得危险，追了上去：\"玉环！等等！\"
裂缝边缘像刀锋一样锐利，我的冲锋衣袖子刚擦过就被整齐地切下一块。但玉环却安然无恙地穿过了那道界限，仿佛那对她来说只是一道普通的门。
\"欢喜！\"林博士在后面喊，\"别过去！那可能是个单向虫洞！\"
但已经晚了。我跟着玉环跳进了裂缝，瞬间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像是被塞进了滚筒洗衣机。当我再次能看清东西时，发现自己站在一个巨大的圆形石室里，四周墙壁上刻满了与玉雕上相似的符文。
玉环站在石室中央，悬浮的玉雕就在她面前。更令人震惊的是，祭坛中央的石台上，赫然摆放着另一尊玉雕！这尊玉雕比我们带来的那尊大一些，造型略有不同，但材质和纹路如出一辙。
\"第二尊...\"我喃喃道。
玉环转向我，她的眼睛已经完全变成了金色，皮肤下流动着光芒。\"不是第二尊，欢喜，\"她的声音空灵而遥远，\"是另一半。\"
就在这时，其他人也穿过裂缝进入了石室。林博士一进来就跪倒在地，不是出于敬畏，而是被石室内的重力异常压得站不起来。老者和特工们也好不到哪去，只有我和玉环似乎不受影响。
\"不可思议...\"林博士艰难地抬头看着四周的符文，\"这些符号...比商周时期还要古老！\"
老者勉强站起身，举枪对准玉环：\"杨女士，请不要触碰那尊玉雕。\"
玉环充耳不闻，她伸手向祭坛上的玉雕。就在她的指尖即将接触的瞬间，老者开枪了。
\"不要！\"我扑向玉环，但子弹比我更快。然而，子弹在距离玉环一米远的地方突然停住，悬浮在空中，然后化为齑粉。
老者脸色大变，再次举枪，但这次玉环只是看了他一眼，那把枪就融化成了一滩铁水，滴落在石地上发出嘶嘶声。
\"你不该这么做，\"玉环的声音里带着神性的威严，\"尤其是在这个地方。\"
特工们想上前保护老者，但刚迈步就被无形的力量压在地上动弹不得。林博士却艰难地爬向祭坛，眼中闪烁着科学狂热的火焰：\"杨女士...不，神女大人...请让我记录这一刻！\"
玉环——或者说现在占据玉环身体的存在——微微点头，林博士立刻感到身上的压力消失了。她赶紧掏出随身仪器，开始记录石室内的各种数据。
我站在原地，既震惊又困惑：\"玉环...？\"
她转向我，金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熟悉的温柔：\"欢喜，过来。\"
我慢慢走向她，每走一步都感到空气中的阻力在增加，仿佛穿过一层层粘稠的蜂蜜。当我终于来到她身边时，她握住我的手，所有不适立刻消失了。
\"看，\"她指向祭坛上的两尊玉雕，\"它们分离太久了。\"
我这才注意到，我们带来的那尊玉雕正在向祭坛上的玉雕移动，两者之间拉伸出金色的光丝。随着距离缩短，整个石室开始震动，墙上的符文逐一亮起。
\"这是什么？\"我问。
\"回归，\"玉环说，\"也是觉醒。\"
当两尊玉雕终于接触的瞬间，一道耀眼的光柱从祭坛冲天而起，穿透石室顶部——如果那里真的有顶部的话——直射向看不见的高处。玉环松开我的手，走向光柱中心。
\"玉环！\"我想拉住她，却被一股柔和的力量推开。
\"别怕，欢喜，\"她的声音在光中回荡，\"是时候让你知道真相了。\"
光柱中，玉环的身影开始变化。她的唐代宫装融化重组，变成一件白色的古老长袍，上面绣着金色的日月星辰。她的发髻散开，黑发瞬间长到脚踝，发梢泛着金光。最惊人的是，她额头上浮现出一个复杂的金色印记，与两尊合二为一的玉雕上的纹路一模一样。
\"我不是被赐予续命玉的杨玉环，\"她的声音现在带着三重回声，\"续命玉本就是我的...是我被封印的一部分。\"
林博士激动地记录着一切：\"神话是真的...西王母的侍女...被贬下凡的神女！\"
老者此刻面如死灰，但眼中却闪烁着异样的光芒：\"那么...玄宗当年...\"
\"李隆基知道我的身份，\"玉环——或者说神女——平静地说，\"他利用我的力量维系大唐国运，直到安史之乱爆发...那时我已经太过虚弱，无法维持封印，才不得不将最后的力量分离出来，化为两尊玉雕。\"
我震惊地消化着这些信息：\"所以...农家乐的玉环...\"
\"是我，也不是我。\"她轻轻摇头，\"是被封印了记忆的碎片，是迷失在时间长河中的回声。\"她看向合二为一的玉雕，现在它已经变成了一个完美的球形，悬浮在光柱中缓缓旋转，\"现在，我终于完整了。\"
石室突然剧烈震动起来，顶部的石块开始掉落。\"不好！\"林博士大喊，\"时空结构不稳定！\"
神女抬手，一道金光屏障挡在我们头顶。\"我们必须离开，\"她说，\"这个地方马上就要坍塌了。\"
\"怎么离开？\"我看着四周，来时的裂缝已经消失了。
神女指向合一的玉雕：\"通过它。\"
她伸手握住悬浮的玉球，刹那间，整个石室被刺目的白光充满。我感到身体被分解成无数粒子，又在下一刻重组。当视力恢复时，我们站在了昆仑山口的营地前，仿佛从未离开过。
\"发...发生了什么？\"一个特工结结巴巴地问。
\"空间跳跃。\"林博士检查着仪器，\"我们被直接传送回来了！\"
老者阴沉着脸，突然冲向神女：\"把那东西交出来！\"
神女只是轻轻一挥手，老者就飞了出去，重重落在雪地里。\"你一直都知道，不是吗？\"她平静地问，\"关于我的真实身份...关于玉雕的力量...\"
老者挣扎着爬起来，脸上的伪装终于完全剥落：\"你以为就凭你一个人能对抗整个组织吗？我们研究时空技术几十年了，就等着这一天！\"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黑色装置按下。几秒钟后，远处的天空传来直升机的声音。
\"增援...\"我喃喃道。
神女却笑了：\"你以为只有你有准备？\"
她抬手向天，一道金光射向云端。令人震惊的是，云层中突然出现了几个金色的光点，迅速变大。当它们穿过云层时，我们看清了——那是三个穿着古代铠甲、骑着天马的武士！
\"阴兵...\"林博士倒吸一口冷气，\"古籍记载的昆仑守军！\"
老者面如土色，连连后退：\"不可能...这不可能...\"
金色武士降落在我们周围，他们的面容隐藏在头盔下，但身上散发出的威压让所有人都动弹不得。神女用我听不懂的语言对他们说了几句，为首的武士点头，然后一把抓起老者，像拎小鸡一样把他提上马背。
\"你们要带他去哪？\"我问。
\"审判。\"神女简短地回答，然后转向另外两个武士，\"护送其他人安全下山。\"
林博士突然跪下：\"神女大人...请允许我...研究...\"
神女摇头：\"现在不行，林博士。但你的勇气和智慧值得奖赏。\"她轻轻一点林博士的额头，后者立刻晕了过去，但脸上带着平静的微笑。\"她会做个好梦，\"神女解释道，\"醒来后记得一切，但不会再执着于研究玉雕。\"
两个武士分别抱起林博士和特工们，跨上天马腾空而起，很快消失在云层中。
雪地上突然只剩下我和神女。我看着她陌生的装扮和金色的眼眸，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那么...\"我艰难地开口，\"现在怎么办？\"
神女的表情柔和下来，眼中的金光渐渐褪去，变回我熟悉的黑色。\"欢喜，\"她轻声说，声音也恢复了平常的调子，\"我依然是你的玉环。\"
\"真的吗？\"我不敢相信，\"在...在知道了一切之后？\"
她走近我，伸手抚摸我的脸。触碰的瞬间，一股暖流涌遍全身，我胸口的隐痛——自从生病后就一直存在的虚弱感——完全消失了。
\"你治好了我？\"我惊讶地问。
\"不，\"她微笑，\"我只是归还了借走的东西。当年续命玉为了救我，从你那里借用了生命力。现在该还给你了。\"
我这才明白为什么我的病现代医学无法解释——那根本不是病，而是超自然的力量失衡。
玉环——现在我知道她远不止是玉环了——握住我的手：\"回家吧，欢喜。农家乐需要它的老板。\"
\"那你呢？\"我紧张地问，\"你会...留下来吗？\"
她看向远方，表情复杂：\"我的记忆已经恢复，力量也回归了...但我发现，这一千多年来，最真实的时刻不是在皇宫，不是在神殿...而是在农家乐，和你一起。\"
天马的长嘶从云中传来，像是在催促。玉环抬头用那种古老的语言回应了几句，然后转向我：\"他们给了我一个选择：回归昆仑，或者...继续做个凡人。\"
我的心跳几乎停止：\"你选了...\"
她突然笑了，那个熟悉的、有点傻气的笑容，让我想起她第一次尝试用洗衣机的样子：\"我告诉他们，我已经找到自己的神殿了。\"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她身上的神女装束开始变化，重新变回普通的现代服装。金光完全褪去，她又变成了我认识的那个玉环——除了额头上还留着一个淡淡的金色印记。
\"不过，\"她调皮地眨眨眼，\"偶尔借用一下神力应该没问题吧？比如...让农家乐的梨树四季开花？\"
我大笑起来，一把抱住她。她身上不再有那种灼热的温度，而是变回了正常人的体温，但那种令人安心的檀香味依然存在。
\"走吧，\"她拉着我的手，\"娇娇和芳芳该等急了。\"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突然响了——在经历了这么多超自然事件后，这个普通的电子设备居然还能工作简直是奇迹。是娇娇发来的视频通话请求。
我接通后，娇芳的脸挤满了屏幕：\"老板！你们在哪？出大事了！\"
\"怎么了？\"我紧张地问。
\"招财会说话了！\"芳芳尖叫着把镜头转向柜台，招财正蹲在上面，优雅地用爪子洗脸。
\"不仅如此，\"招财开口了，声音像个老学究，\"我还记得自己曾经是玄宗的御猫。顺便一提，你们放在保险箱里的玉雕刚才突然发光，然后变成了两个小一些的雕像...\"
我和玉环对视一眼，同时叹了口气。
\"看来，\"玉环无奈地说，\"我们的冒险还没结束呢。\"
屏幕那头的招财补充道：\"哦对了，有个自称西王母信使的仙鹤刚飞来说，你们最好快点回来，因为...\"
信号突然中断了。我看向玉环，她耸耸肩：\"神力干扰wiFi，很正常。\"
我们相视而笑，手牵着手向山下走去。身后，昆仑山的云雾渐渐合拢，仿佛一个古老的秘密再次被隐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