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老梁安排的接头点，德旺早已等候在那里，手里拿着一个油纸包。
“老板。”德旺压低声音，“这是从关东州运来的‘货’，您要的日本龙洋样本，还有神田商社在东方汇理银行的流水。”
何忠良打开油纸包，里面除了几枚成色不一的龙洋，还有一叠银行转账记录。
他快速翻看，瞳孔骤然收缩。神田商社的账户上，每隔半个月就会收到一笔来自“满洲兴业银行”的匿名汇款，金额恰好是假银元兑换的差价，而收款方账户，竟指向一个名为“东亚物产株式会社”的空壳公司。
“东亚物产……”何忠良喃喃自语，这个名字他在山本隆一的秘密文件里见过，是山本控制的洗钱工具。
“还有这个。”德旺又递过一张纸条，“齐强他们在奉天查到，神田商社的面粉厂，实际产能是申报的五倍，多出的面粉全进了关东军的秘密仓库，但账目上记的是‘销毁处理’。”
何忠良将所有线索在脑海中拼凑：假银元诈骗、倒卖军用粮食、洗钱……这一切的核心，正是山本隆一。而路登奎，不过是他手下的执行者。
残月高悬，何忠良潜入新京满族联谊会的后院。
这里是清朝遗老们的聚集地，亭台楼阁间弥漫着鸦片与檀香混合的古怪气味。
他按约定的暗号叩响东侧厢房的门，开门的是一位留着山羊胡的老者，正是上次见面的满族耆老，如今担任满洲国民政部顾问的吕荣寰。
“佟先生。”吕荣寰将何忠良让进屋内，桌上早已摆好茶水，“你上次说的事，我已告知孙其昌大人。孙大人的意思是，神田商社之事，牵扯到满洲国的‘经济命脉’，若能拿到实证，财政部可以‘依法’介入。”
何忠良假装从怀中，其实是从系统储物空间取出微型相机，将冲洗好的照片摆在桌上：“老先生请看，这是神田商社仓库里的劣质面粉，这是他们使用的劣质龙洋，还有这笔指向‘东亚物产’的转账记录。东亚物产，正是山本隆一课长名下的公司。”
吕荣寰拿起照片，手微微颤抖：“好，好啊！孙大人果然没看错你。山本这老匹夫，不仅骗我们满洲人的钱，还拿劣质面粉充军粮，简直是丧心病狂！在满洲国，日本人都不敢碰粮食的戒令，居然被他打破了！”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不过，佟先生，你可知孙大人为何愿意帮你？”
何忠良摇头，尝试着猜测道：“因为山本挡了太多人的路？”
吕荣寰冷笑：“他把持新京特务机关的经济特权，做起事来连皇帝陛下都不放在眼里。孙大人、洪维国大人，还有我，都盼着有人能扳倒他，只是苦无证据，又怕日本人翻脸。如今你来了……”
何忠良心中了然。满洲国高层并非铁板一块，他们与日本军部的矛盾早已激化，只是缺一个发难的契机。
神田商社案，恰好是撬动山本势力的最佳支点。
“老先生。”何忠良正色道，“我需要财政部和民政部的正式公文，授权我绕过特务课，直接调查此案。另外，我需要调用满洲国警察厅的力量，封锁相关账户和人员。”
吕荣寰沉吟片刻：“公文可以给你，但警察厅那边……厅长金名世是日本人的走狗，恐怕不行。不过，我可以给你一道‘密令’，凭此令，你可以调动新京市公署的保安队，以及部分忠于皇室的满族警察。”
他从抽屉里取出一枚刻着龙纹的玉佩：“此乃‘龙禁尉’令牌，见牌如见皇室。拿着它，去见市公署的赵鹏第秘书长，他是我的人。”
何忠良接过玉佩，触手温润，却仿佛承载着千斤重担。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不再是那个在特务课小心翼翼的佟毓良，而是手握尚方宝剑的“钦差”，他将正式与山本隆一撕破脸皮。
离开联谊会，何忠良立刻用密语给老范打电话发去消息：“棋局已开，准备收网。”
他知道，老范和别动队会立刻行动，冻结神田商社的所有资金流，同时监控东亚物产的动向。
何忠良手持“龙禁尉”令牌，来到新京市公署时，赵鹏第早已在门口等候。
这位戴着金丝眼镜的秘书长，表面温文尔雅，眼神却透着精明。
他将何忠良让进密室，桌上摊开着新京市的布防图。
“佟先生。”赵鹏第指着地图，“根据吕大人的密令，我已调集三个保安中队，控制了神田商社的面粉厂、仓库以及东亚物产的办公楼。另外，海关方面也已接到通知，暂停神田商社所有货物的进出口。”
何忠良点头：“很好。接下来，我需要你帮我做一件事，给山本隆一送一份‘大礼’。”
他在赵鹏第耳边，低声吩咐起来。
与此同时，特务课里，山本隆一正对着一份电报大发雷霆。
电报是关东军后勤部发来的，质问神田商社的面粉为何迟迟不能到货，语气严厉。
“课长！我打电话催了三遍，那边都答应得好好的，可就是不发货，刚才那次，他们连电话都不接了……”路登奎站在一旁，大气不敢出。
“八嘎！”山本将电报摔在桌上，“一定是佟毓良那家伙搞的鬼！朴民，立刻带人去把他抓来！我要亲自审问！”
朴民面露难色：“课长，佟毓良现在既是《满洲文学》的编辑，又是铃木课长的人……而且，刚才市公署来电话，说佟毓良持有‘龙禁尉’令牌，正在查办神田案，让我们‘配合’。”
“龙禁尉？”山本瞳孔骤缩，“那是满洲皇室的信物！他怎么会有这东西？”
他猛地意识到不对劲，佟毓良背后的力量，远比他想象的更复杂。
就在这时，秘书敲门进来：“课长，市公署赵秘书长派人送来一份文件，说是关于神田案的‘协查通知’。”
山本劈手夺过文件，越看脸色越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