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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守府,伊人阁。

霍汉林进来时,屏退了所有下人。

程幼娘盘腿坐在蒲团上,双眼微闭,口中念念有词。

念的是阮娘教给她的大悲咒。

“南无喝啰怛那哆啰夜耶……”

声音低柔而坚定,每一个音节都像是从心底深处挤出,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感知到危险逼近,恐惧如潮水般翻涌。

她的手指紧紧攥着念珠,指尖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随着霍汉林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她的背脊不由得绷紧,仿佛能感受到他冰冷的目光正落在自己身上。

像只伺机而动的野兽。

她知道,自己不能露出丝毫破绽,否则一切努力都将前功尽弃。

程幼娘不由想起阮娘教她诵经时的神情,那样平静,那样坚定。

阮娘说,诵经不是为了求神拜佛,而是为了让自己心安。

只有心静了,才能看清前路,才能找到力量。

“菩提萨埵婆耶,摩诃萨埵婆耶……”

声音渐渐平稳,程幼娘一遍遍地告诉自己。

不能怕,不能慌。

霍汉林再可怕,也不过是一个恶人而已。

而她身后,有姚珍珠她们,还有那些无辜亡魂……

“摩诃迦卢尼迦耶……”

随着呼吸渐渐平稳,程幼娘的声音越来越轻。

仿佛真的置身在了九霄云外,就像个清醒冷静的旁观者一般,感知着周遭的一切。

霍汉林站在她身后,目光阴冷,却并未打断她。

那样瘦弱而曼妙的背影,令他想起了自己的亡妻。

高傲的富家千金,虽委身于他,却厌恶至极。

看他的眼神始终如寒星般清冷,即便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她的唇角依旧挂着一抹讥诮的冷笑,仿佛在无声地嘲弄着他的无能和不堪。

那一幕,如同一把锋利的刀,深深刺入他的记忆,任凭岁月流逝,却始终无法磨灭。

令人既恨又敬,既畏又愧。

只是后来,再无人像她。

世间女子的骨头,大都软的很。

轻轻一捏便碎,实在无趣,却又令他甘之如饴。

只盼着……只盼着有一日,还能找到一副能与她媲美的一身傲骨。

眼前这副,想来,不会让他失望。

霍汉林眼中闪过一丝兴奋。

察觉到男人的手,像毒蛇一般在自己后背游走。

程幼娘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寒颤,诵经声也不由停了下来。

“念呀,怎么不念了?”

霍汉林的手慢慢捏住她的肩,声音冷冽,“你以为,装神弄鬼就能救你吗?”

“回答我!”

霍汉林手上突然使力,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女人的骨头。

程幼娘缓缓睁开眼,目光平静如水。

她转过头,与他对视,语气慈悲。

“大人,妾身诵经不是为了救自己,而是为了渡你。与恶同行,难辞其咎。”

那样的眼神,慈悲与不屑交织,仿佛在看一个深陷泥潭却不知自救的人。

霍汉林的手猛地一僵,眼中闪过一丝错愕。

她的眼神,她的语气,竟与亡妻如此相似。

那种清冷而坚定的目光,仿佛能看透他内心最深处的黑暗与懦弱。

程幼娘继续捻动念珠,声音轻如呢喃:“大人,今世冤缘不了,来世必当再续。因果轮回,善恶有报……”

她顿了顿,眼眸变得更加幽深:“更何况,您心中清楚,那些冤魂从未离去。她们在等,等一个公道,等一个了结……”

“住口!你住口!”

霍汉林咬牙切齿,眼里浮上可怕的阴狠。

“今日,我就让你尝尝什么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我看是她们能救你,还是菩萨能救你!”

话落,一手狠狠掐住幼娘脖子。

另一只手,将她身上纱衣,一把撕碎。

……

轻食记。

霍长隆宿醉,精神不佳。

本就不愿意来,看到居然还有沈怀谦这样的人在,便拉长着脸,装都不想装了。

好在,这食记确实有点特色。

菜品新颖,赏心悦目。

尤其是味道清淡可口,正适合醉酒之后的口味。

霍长隆正吃的起劲,卫浔冷不丁的来了一句。

“本王突然想起,本王与都尉,还因为这轻食记,有过一个赌约。都尉输了,还欠着本王一个条件,没忘记吧?”

霍长隆夹菜的手一顿,掀眉看他。

“王爷有何吩咐?”

卫浔指指顾宴清,凑去霍长隆耳边,颇有些难为情的道:“求到本王跟前了,你说本王初来乍到,又与他们相识一场,这点小忙都不帮,说不过去……”

霍长隆眉心刚一拢,卫浔用手拐碰碰他,又道:“行啦,你们要想取人性命,早就动手了。像顾诚这种人,无非就是骨头硬了点,没经过现实的鞭打,天真了些。敲打敲打,兴许还能用,犯不着留个漏洞,万一哪天就堵不住了呢?千里之堤,往往毁于一个小小蚁穴,都尉你说是吧?”

可谓是苦口婆心。

三言两语,却又将其中缘由与龌龊道了个深入浅出。

一副看破不说破,你好我好大家好的作派。

霍长隆心里一声哼笑。

不愧是在三任君王手里活下来的老狐狸。

看得清,也拎得清。

如此甚好。

他装傻,“此案人证物证俱全,恐不好摘出……就怕苦主那边难以安抚。”

卫浔无所谓地一笑:“这世间,哪有银子解决不好的事,本王相信,都尉一定有办法。”

言下之意,随他开口。

霍长隆轻轻扯唇,望着顾宴清道:“三千两。”

“噗!”

方可为一口酒喷出来,正好喷了霍长隆一脸。

霍长隆眼眸刚一厉,突闻外面闹起来。

“观音菩萨!”

“是观音菩萨!”

“观音菩萨显身了!”

沈怀谦几人面面相觑,快步走到窗边。

白日晴空。

太守府上方,观音像若隐若现。

街上百姓见状,纷纷开始跪拜。

霍长隆面色一紧,迅速下楼朝太守府去。

卫浔看了眼姜南,姜南颔首跟去。

他又看向沈怀谦。

沈怀谦和所有人一样,满眼皆是震惊和新奇。

也是。

若真是那少夫人的手笔,沈怀谦该是不知的。

所以,她也是她挑夫婿的标准之一?

足够傻,足够蠢,足够荒唐,还足够好看。

而她躲在这层层屏障之后,确实很难引人注意。

若真是如此……

卫浔望向半空中依然未消的影像,心中波澜四起。

他这一生,恐怕还得熬走一位,迎来第四位君主。

千百年后,被后世提起,谁不道他是个传奇人物!

想想,还莫名的有些兴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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