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朝礼的怀抱像铁箍一样箍着卿意,任凭她怎么挣扎都纹丝不动。
他胸膛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衣料传过来,烫得她皮肤发紧,心底却翻涌着彻骨的寒意。
“你想让我信你什么?”卿意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声音淡淡的。
昏暗的灯光下,男人的眸色深谙。
“信我能保护你和女儿的安全。”
卿意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猛地侧过头,冷笑着看他:“女儿?你不是一直让她叫你叔叔吗?你以叔叔自居吗?现在知道她是你女儿了?”
周朝礼的心头猛地一沉,喉结滚动着,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痛楚:“我以为……你想这样。”
“我想这样?”卿意难以置信地看着他,“我什么时候,用什么举动表达了我想这样?周朝礼,你能不能别总是活在自己的臆想里?”
她实在无法理解这个男人。
他永远都在用自己的逻辑揣测她的心思,永远都觉得自己做的都是对的,却从没想过问问她到底想要什么。
就在这时,敲门声突兀地响起,周雪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朝礼,楼下有宾客来了,爸让你下去招呼一下。”
周朝礼皱了皱眉,眼底闪过一丝不耐,却还是松开了手。
他深深地看了卿意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辨,最终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开了房间。
门被关上的瞬间,卿意像是脱力般靠在墙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房间里仿佛还残留着他身上的雪松味,那味道无孔不入,钻进她的鼻息,让她心里的烦躁和恼怒像野草一样疯长。
她不明白,周朝礼到底想干什么。
是愧疚作祟,还是觉得她现在落魄了,可以随意拿捏了?
楼下的客厅里,哀乐低回,宾客络绎不绝。
周朝礼一身黑色西装,面无表情地应酬着前来吊唁的人,举手投足间都清冷、无生气。
周延年这时候端着一杯茶走过来,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楼上的方向,状似随意地问:“吱吱的手怎么样了?伤得严重吗?”
周朝礼抬眼看向他,嗓音低沉而冰冷:“我女儿的事,就不劳外人操心了。”
“外人?”周延年挑了挑眉,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轻笑一声,“在你眼里,我算外人?”
周朝礼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不然呢。”
周延年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他扯了扯唇,没再说话,转身走向了灵堂。
阳光透过窗棂落在他身上,却照不进他眼底深处的晦暗。
没过多久,周朝礼的秘书黎南带着一个穿着黑色连衣裙的女人走了进来。
女人身形纤细,气质清冷,正是姜阮。
姜阮先是走到奶奶的灵前,恭恭敬敬地上了香,磕了头,动作得体而肃穆。
“周朝礼。”她走到周朝礼身边,低声开口。
周朝礼点了点头,带着她走到偏厅:“找我有事?”
“有人找过来了,”姜阮的声音压得很低,“昨天我开车回家,差点被一辆失控的卡车撞了。”
周朝礼的眸色瞬间沉了下去,周身的气压骤然降低。
姜阮:“不过没事,是张时眠及时反应过来,把我拉开了。”
“张时眠是个好保镖。”周朝礼的声音冷硬,“有他在,不会让你掉一根汗毛。”
姜阮看着他紧绷的侧脸,突然笑了笑,语气带着一丝揶揄:“所以,你之前让我做你明面上的女朋友,就是为了给卿意挡刀?”
周朝礼沉默。
姜阮知道他这沉默里代表了什么。
“那现在呢?”姜阮问。
“以后都不用了。”周朝礼的声音平静而冷淡。
他抬起头,目光望向二楼的方向:“我要卿意在我身边,只有在我身边,她才是最安全的。”
姜阮愣了一下,随即摇了摇头,语气带着一丝无奈:“她知道吗?怕是……最恨的人就是你吧。”
周朝礼揉了揉发紧的眉骨,是,她是该恨他的……
男人声音低沉而沙哑:“恨我……是应该的。”
他顿了顿,眼神平静,嗓音更是淡淡的开口:“她对我不会再有爱,不妨……再多恨些。”
“周朝礼,你究竟想干什么?”
姜阮看着他,她有些看不懂了。
既然知道卿意恨他,为什么还要把她留在身边?
“我要强行把她绑在我身边,”周朝礼看姜阮道。
姜阮彻底哑口无言。
她看着眼前这个男人,他眼底的偏执和疯狂让她感到陌生。
她知道,周朝礼一旦做了决定,就没有人能改变。
只是,这样强行捆绑来的关系,真的能长久吗?卿意那样骄傲的人,又怎么可能屈服?
聊完后,姜阮便离开了。
周朝礼站在偏厅门口,望着灵堂里的人群,眼神深沉。
就在这时,他看到卿意从楼上走了下来。
她穿着一身素黑的长裙,头发简单地挽在脑后,脸上没什么表情,却难掩眼底的疲惫和悲伤。
她径直走向灵堂,跪在奶奶的遗像前,静静地看着那张黑白照片,仿佛在和奶奶说着什么。
周围的宾客看到她,纷纷投来异样的目光,有鄙夷,有探究,还有些窃窃私语。
毕竟,一个离婚的前儿媳,在这种时候出现在这里,确实有些不合时宜。
卿意像是没有察觉,依旧维持着原来的姿势,一动不动。
周朝礼看着她孤零零的背影,被那些或明或暗的目光包围着,他迈开脚步,穿过人群,走到她身边,也跪了下来。
他的动作自然而坦荡,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那些原本在窃窃私语的人,看到他这副姿态,顿时都闭了嘴,眼神里充满了惊讶。
谁都没想到,周朝礼竟然会这样维护他的前妻。
灵堂里一时间安静下来,只剩下香烛燃烧的噼啪声。
卿意感觉到身边的动静,侧过头看了他一眼,眼底闪过一丝疑惑和警惕,像是在问他想干什么。
周朝礼没有看她,目光落在奶奶的遗像上,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一字一句地说:“奶奶的葬礼结束后,我们复婚。”
卿意猛地怔住了,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她难以置信地看着周朝礼,确认自己没有听错。
这个男人,是不是疯了?
他忘了他们是怎么离婚的吗?
忘了他当初是怎么对她的吗?忘了阮宁棠的存在吗?
现在竟然跟她说要复婚?
她像是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不可能!”
卿意几乎是想都没想的就开口拒绝。
她站起身,想要离开他,并不想跟他待在一起。
却被周朝礼一把抓住了手腕。
他抬起头,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痛苦,有偏执,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卿意,我是认真的。”
“你的认真,在我这里一文不值。”
卿意用力想甩开他的手,语气冰冷,“我们早就结束了。”
周围的宾客都惊呆了,谁也没想到会看到这样一幕,纷纷屏住呼吸,看着他们。
周朝礼却像是没有听到她的话,依旧紧紧抓着她的手腕,目光灼灼地看着她:“没有结束,只要我没同意,就永远不算结束。”
他的语气带着一种近乎蛮不讲理的霸道,让卿意气得浑身发抖。
“周朝礼,你放手,”卿意的声音发颤,“这里是奶奶的灵堂,你别在这里胡闹!”
“我没有胡闹。”周朝礼的声音低沉而固执,“我只是在告诉所有人,你是我的妻子,永远都是。”
卿意看着他眼底的偏执,心里涌起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和恐惧。
她突然觉得,眼前的这个男人,已经彻底疯了。
而她,好像被他拖进了一个无底的深渊,再也逃不出去了。
周朝礼的话像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在宾客间激起千层浪。
众人看卿意的眼神变了,那些鄙夷与揣测渐渐被惊愕取代。
他这是在明明白白告诉所有人,卿意仍是他的人——当年离婚,并非他容不下她,而是她执意要走。
如此一来,先前那些嚼舌根的话便没了立足之地。
一个被前夫这般维护的女人,纵是离了婚,也绝非旁人能随意轻贱的。
卿意站在原地,指尖冰凉,这就是活脱脱的想要让她与他绑定关系。
卿意拉起他就往房间走。
“你永远都是这么自私,你有没有问过我想要什么?!”
卿意实在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你说过我住在这里,你不会打扰我。我只是想安安静静的参加我奶奶的葬礼,送她最后一程,你也不让我静心吗?”
周朝礼眸色深沉的看她,“你不同意,我只能用这种方法。”
“恨我也没关系。”
卿意看着他,近乎咬牙切齿,“疯子!”
她不想再和周朝礼聊下去。
-
书房里。
周纪淮叫周朝礼谈话。
他说的那些话已经传到了他耳里。
周纪淮将茶杯重重掼在桌上,茶水溅湿了昂贵的红木桌面,“你疯了?”
他指着周朝礼,气得声音发颤,“你想复婚?”
周朝礼站在窗前,背影挺拔如松,语气平静得近乎冷漠:“我的事,不用你管。”
“我不管?”周纪淮怒极反笑,“你是周家二少,你的婚事关乎家族脸面!你要是敢复婚,以后就别认我这个爸爸,周家也没你这个儿子!”
周朝礼缓缓转过身,眸色深沉如夜:“奶奶的葬礼结束后,我会搬出去。”
“你——”周纪淮被噎得说不出话,抓起桌上的砚台就往地上砸,“滚!你现在就给我滚!”
周朝礼没再争辩,转身走出书房,带上门的瞬间,将里面的怒骂声隔绝在外。
他走到走廊,正撞见脸色惨白的陈凌。
陈凌此刻正扶着墙,浑身都在发抖,看见周朝礼,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我刚才看见她了……”
“看见谁了?”周朝礼皱眉。
“周延年的妈!”陈凌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恐惧,“我看见她了!就在灵堂门口,她穿着白衣服,直勾勾地看着我……”
周朝礼眼神看向门外,眯了眯眼,又收回视线,“妈,你看错了,她已经死了。”
三年前,她在一场车祸中车毁人亡,尸骨无存,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
“是真的!我不会看错!”陈凌抓着他的胳膊,指甲几乎嵌进他的肉里,“她的脸,她的眼神,就是她!朝礼,她是不是没死?她是不是回来报仇了?”
周朝礼:“妈,死了的人,永远都会是死的,别在这里胡言乱语。”
说完,陈凌顿了顿。
似乎,品出来了他话里的意思。
周朝礼,“我先去前面看一看,你休息休息,别再出现幻觉了。”
话落,周朝礼快步走到灵堂门口,目光扫过往来的宾客,却没看到任何熟悉的身影。
周延年胆子很大,竟然敢让他妈光明正大的来到周家。
说是已说是已经证明有一些人按耐不住开始动手了,那些针对姜阮的意外……
无数条线索在他脑海里交织,渐渐织成一张巨大的网,笼罩在周家老宅上空。
卿意不知何时走到了他身边,看着他紧绷的侧脸,低声问:“出什么事了?”
周朝礼转头看她,眸色淡淡的笑了笑:“没什么。”
他没打算告诉她,至少现在不能。
不能让她再陷入危险之中。
卿意看着他讳莫如深的样子,心里那股烦躁又涌了上来。
这个男人,永远都这样,什么都藏在心里,从不肯对她说一句实话。
她转身想走,却被他再次抓住了手腕。
这一次,他的力道很轻,像是怕弄疼她。
“别乱跑。”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等葬礼结束,我有话跟你说。”
卿意看着他眼底的认真,心头微动,最终还是没有挣脱。
她不知道周朝礼要说什么,但她有种预感,那或许会是解开所有谜团的关键。
等到那时候,或许不再是三言两语的敷衍,更不再是模棱两个的回答。
卿意心头沉沉的。
总预感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而这些大事都在周朝礼的筹谋之内,又或许会发生很大的意外。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上一世也是如此。
而上一世的意外是,她与女儿都去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