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害怕。”白烛点点头，“我真的在害怕，害怕天海不……”
话还没说完白澜便抓住了她的手，而这突如其来的温暖似乎也缓解了白烛心口的疼痛，胸口那种说不出的窒息感也减了不少。
“烛，其实今天，我还和林天海说上话了呢，他说对他来说，你是“重要的朋友”，一开始我还不能理解这句话的意思，但是现在看来，无论是在他还是在你这里，“朋友”这个词的定义都比我想象的重吧。”白澜笑笑，“你觉得呢？”
“真的吗？”白烛几乎是要蹦起来一样兴奋，“他真的那么说了？”
“诶……是啊……”白澜被这突然的转变吓了一跳，“我还以为你会不满意这个定义呢……”
“我……”白烛愣住了，“我其实……”
女孩一下子萎了下去，为什么当时上官虹说她是在利用林天海时她受到那么大打击，因为她真的有在这么做，即使这不完全是她的本心，但也无法否认她曾经的所作所为。
“我要坦白。”她卑微的像个认罪的犯人，“我其实一直……一直都没有想着把病治好……”
“哈？”白澜被她这一通话彻底整懵了，什么叫没想过把病治好？那这些年的努力是为了什么？
看到白澜一脸惊讶，白烛也意识到自己的说法有些不对，所以她赶紧解释道：“不是，是我……我想着要是把病治好了，以后就不能见到天海了……”
这话一出口，连白烛自己都觉得无比拧巴，但她真的这么想过，毕竟如果不是借“治病”这个契机，她根本不可能到燕安市来，也没有机会见到林天海，如果她真的变成了正常人，两人的世界反倒没了任何交集。
“我甚至想过，要是能一直这样就好了，至少……至少和天海待在一起的时候，是真的很开心。”
她低下头，根本不敢去看白澜的脸，毕竟这种话无疑是否定了她和陪着她的家人的一直以来的努力，就好像全家都在为了得了绝症的病人忙的团团转，作为病人的她却在得过且过一样。
白澜本想无奈地叹息一声，但还是忍住了心中的惊讶和失望，因为他明白现在的白烛需要的不是这样的反馈，而是他的安慰和鼓励。
至少她勇敢地踏出了这一步，至少在这之前，他这位兄长对她知之甚少。
“倒也不是不能理解。”他握住白烛的另一只手，“每次来燕安市，光是坐飞机都要好几个小时，而且如果不是老爸这一次要来这里谈生意，就连我可能都不一定会跟来……”
“我知道，大家都没有把握能一定治好你的病，就连那位宗主也一样，所以你会这么想也情有可原。”
“可是你不要忘了，没有什么事是会一成不变的，就算你每年都能去苍云宗，可是林天海他是会长大的，他不会一直待在那里，他有自己的未来，自己的道路要走，如何你一直止步不前，就总有一天会被抛下的。”
“我知道……我知道的……很久之前我就知道了……”
没错，上一年她来的时候就没见到林天海，而看着现在的后者成为魔法师，彻底离开苍云宗，她终于明白想要见到他不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甚至很有可能以后都不会再有见面的机会。
只是没想到，一场意外的偶遇打破了这一切，让她原本下定的决心就此被抛至脑后。
无论是现实还是幻境，美好的时光总会让人心甘情愿地沉溺其中，更别说是时隔两年才见到林天海的白烛了。
白澜理解她，但现在的他更想听到白烛真正的内心，真正的想法，而不是因恐惧而诞生的、一时的懦弱。
他握住白烛的肩膀，致使两人不得不双目对视，后者也不能再逃避。
“白烛，你回答我，难道你觉得，我说这些是为了打击你吗？是为了让你永远做一个没有感情的“瓷娃娃”吗？”
听到“瓷娃娃”这个词，白烛的心口传来一阵钝痛，那种窒息感也马上扑了上来，可看着白澜那坚毅的目光，那微小而不知名的勇气又从她的心底缓缓升起。
“不是的，我……”
她下意识地低头，却立刻被白澜按住脸。
“支撑你到这里的，难道是你那得过且过的想法？别开玩笑了！你是要把自己过去的努力，自己过去的痛苦全部否定？还是说，你觉得自己生到这个世界上只是为了过那一年才有一次的“正常人时间”？”
“不对！”白烛急忙否认，“我……我是……”
和白澜不同，白烛实际上没有快速组织复杂语言的能力，她的心中思绪万千，有很多话想说，却被自己呛的说不出话来。
“好了不用说了我知道了。”
白澜马上松手，做出一副起身欲走的样子，而他就是要这样特意激白烛一下，因为他的引导工作已经结束，剩下的一步要也必须要她自己踏出。
“不许走！”
白烛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力度显然不小。
白澜心中暗喜，他这激将法也是非常有效果啊，却不曾想那边的力度越发加重。
他回过头，才发现白烛满脸通红，就连呼吸也变得急促，活像一个气鼓鼓的红灯笼。
“我们现在就去苍云宗！我要见天海，我要告诉他，我不是胆小鬼！我一定可以做到的！”
嘴里说着林天海，实际上却是对白澜的反击，如此急切地证明自己，看样子是真的被气的不轻。
见效倒是快，就是不知道疗效能不能长久。
毕竟“奖励”带来的正面反馈只有这几天，可困难与挫折却是接下来的三百多天甚至更多的日子，如果仅是激将法引起的一时决心，恐怕无法带来更大的转变。
更重要的是，这些日子最终都是要白烛一个人度过的，虽说过去大部分时间都是如此，但长时间下来，就算再能坚持的人也会逐渐疲软，就像今天这样，在得到了比以往更长时间的“奖励”之后，白烛迅速依赖上了这种感觉，以至于她不自觉地偏离了正确的道路。
想到这里，白澜其实反倒要感谢今日种种，看似惊险，却让他了解到了很多他不知道的事情，也正因如此，白澜意识到必须做些什么，特别是在白烛内心动摇的这一刻。
正想着，白烛却拼了命地用力拉着他往外走，白澜本想开口安抚，可刚出卧室，两人却撞见了他们的父亲。
“你们俩这么晚了还要出门吗？”
“对！”白烛斩钉截铁道。
白澜硬生生把她拉了回来，同时解释道：“我的错，我故意气了她一下。”
男人看了一眼白烛，又看向白澜，眼中闪过一丝怪异，以及更多的惊讶。
“你是说，你把她气成这样的？”
“呃，对啊？怎么了？”
“也就是说，她可以感受到了？！”
此话一出，可以说白澜和白烛一起愣住了，经过一天的“正常人”时光，他们似乎都忘记了一件事，那就是离开林天海之后，白烛本该恢复为那个没有感情的“瓷娃娃”的。
“我……”白烛一时也有点难以置信，她分明记得，离开林天海之后，自己身上的情感明明已经消失了。
可刚才，她又确实被白澜气到了，不，甚至说在那之前，她就已经能感受到了其他情绪。
“白烛，难道说你真的……”
两人都无比期待地等着她给出答案，但白烛自己却一点点冷静下来。
“消失了。”她咬了咬唇，“现在我又感受不到了……”
听到这话的白澜也不免失落下来，如果这不是那么好治愈的病啊。
“诶？不是，你们俩为什么这么难过啊？就算只有一会，不也比以前好很多了吗？这是好事啊！”
“呃，其实是因为……”
白澜简单讲述了一下两人今天碰见林天海的事，当然，对于一些不好透露的地方还是做了不少美化和裁剪。
“原来如此……你的意思是说，这很可能是碰到林天海的“后遗症”？”
“不排除这种可能，而且白烛她……”
白澜顿了顿，发现白烛已经回到了房间里。
“老爸，明天，明天我们就不先回去那么快了……”
“要去苍云宗对吧？”男人笑笑，“虽说我是个普通人，但实际上接触这方面的事也不算少的，所以我大概能猜到发生了什么事。”
“真的吗？我都猜不到。”白澜在心中暗自吐槽。
“去吧，不过是给机票改个签的事，和白烛的病比起来，这点钱算不上什么。”
其实相比起这个，白澜更担心在苍云宗见到的人，他的这个妹妹或许还没意识到今晚发生的事意味着什么，但他们作为亲历者，难说不会被套路出和林天海有关的事情。
不过反过来想，说不定林天海能使用灵力的事情，他家里人本来就知道呢？
总之现在不能妄下结论，到时候走一步看一步吧。
另一边，市区的某个酒吧内。
上官凝没想到上官虹说的“出去喝酒”是真的来喝酒，而她完全没来过这种地方，倒也不是标榜自己是什么好学生，只是没那种能鬼混到这种地方的时间。
“怎么了？看你一脸不适应的样子，没来过？”
“虹姨你才是，看不出来你在外面原来是这样的。”
“乖乖女我十几年前就已经当够啦。”上官虹自嘲般笑笑，“现在我干的事情可是疯的不行。”
上官凝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魔法师的世界离她很远，而上官虹所接触的她更是一无所知。
“姨，你做这些，是为了什么？”
上官虹持杯的手突然停了下来，她撩起耳旁的头发，露出那微微发红的脸颊。
“要听真话吗？”她的笑容带着几分醉意。
“你不会想说，根本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吧？”
“当然有了，说出来我还怕你不信呢。”
“所以是什么？”
“学无止境啊学无止境。”上官虹猛灌一大口酒，“你难道会止步在「炼剑」吗？”
“这和你做的事情没关系吧？”
“没听说过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嘛，等你变得和你妈一样强，也会去对抗更强大的敌人。”
“看我妈和吴前辈的反应，明明更强的人是你吧？而且……”
上官彩一下没了继续问下去的欲望，因为她突然不知道要问些什么，再说要是上官虹给她谈起魔法师那边的事，她大概也听不懂。
倒不如说追问这些本就不是她的责任，跟着出来更多起一个“监护人”的作用，至少别让这号“危险人物”“走丢”了。
而趁着她发神之际，上官虹从酒杯底下将一张折叠好的纸片收入掌中，只是下一秒，一双手却从她身后包了过来。
“师——姐——！”那人一把钳住她的脖颈，同时几乎把整个人的重量都压了上来。
“呃——师妹是你啊。”上官虹费了不少力才将那双手扒开，“你在这里干什么呢？而且你……好像喝了不少啊……”
来者正是上官虹在「螺旋派」的师妹王欣悦，她浑身酒气，脸色涨红，整个人更是怨气冲天，简直就差直接提起领口来质问她了。
“还不是因为你！你那个混蛋儿子！一跑就没影了！我找又找不着，联系你又联系不上……”
“这几天燕安市里又发生那么多事，我还没有个头绪，师父那边又催我回去……”
王欣悦咬牙切齿，又一下子萎了下来，将不满发泄出来后，她甚至有种想哭的冲动。
毕竟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能找到一个可以倾诉的对象实在太难得了，而有了上官虹，她肩上的压力也终于可以暂时性的轻松一些。
然而接下来上官虹的一句话，却让她彻底崩溃。
“诶？你难道在说天海……我有叫你做什么吗？”
王欣悦感觉天都塌了，这就好像自己满满当当地干了好几天的活，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结果老板却连指派过任务这件事都忘了一样无力。
这都不叫白打工，这叫为谁打工都不知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