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漪霞很坦然地点点头：“不错，你俩还是另寻其他案源吧。堂里是以契约为准，不便再更改。”
“可是讼案是我们先敲定的，并且陈讼师是以低价承接，这完全违背了堂里的规定。”心里有准备是一方面，真正面对现实柳嫣还是据理力争。
顾漪霞无奈：“无论如何是他先签订的契约不是？”
柳嫣仍旧不死心：“顾堂主，我不知道期间发生了什么让您改变主意，原先可不是这样与我们说的。如若人人都像他那般扰乱讼案的秩序，那以后大家伙还怎么干？怎么敢干？”
对啊，接个案子防这防那，谁还把心思用在打官司上面，不得把自己的讼案捂得跟金子一般生怕别人抢先。
顾漪霞沉默着，不予回应。
柳嫣扯了扯嘴角，讥讽道：“其实您什么都知道，陈靖远的所作所为堂里也一概而知，可就是这样堂里依旧偏袒。治下末等无一不被他压制，他将讼案牢牢抓在手里，指派几个人去办一宗讼案，结果所有人无法脱离他的掌控，钱财他拿最大，几个末等都从他手中讨饭吃！永无出头之日。林夫人的案子我可以退步，可堂里一直这样袒护，只会叫陈讼师越来越放肆，难道您就视道理为不顾继续纵容吗？”
顾漪霞不悦，语气严厉的喝止：“你现在还没有资格教我如何做事！”
柳嫣不服气：“我既是正和堂的讼师，就有这个资格！”
顾漪霞脸色骤变，冷眼直视她们，言词冷漠：“当初你们动了歪心思，四处求人撑场面。如果你们自己底气足，哪会让老陈钻了空子？如今东窗事发，却跑到我这来喊委屈，是不是有些颠倒黑白？这世道既是如此，没本事就甭怪自己受制于人，吃亏也是活该受着。你也没必要满口道义叫屈，在我看来这就是矫情。”
柳嫣依旧不肯放弃，还想上前争辩却被秦瑶扯了扯衣袖，多说无益，况且顾漪霞俨然一副‘送客’的姿态，她拉着柳嫣低声道：“咱们走吧。”
眼看时辰不早，也不想再回公室，俩人便灰头土脸的出了正和堂。
柳嫣咬牙道：“我就是看得不他那副得意的小人嘴脸。”
二人缓步前行，周遭无人在意她们沮丧又不忿的神情。
秦瑶反倒冷静的多，她喟叹一声：“那你又奈如何？全当是‘夫子’给咱们上了堂课，买个教训算了。”
“这事儿没这么容易就折过去，我有办法治他。”柳嫣是个直性子，别人敬她一尺，她还人一丈之多；依旧秉承着非黑即白，虽然这段时日她见识到了颇多灰色操作，但不可能自我安慰——吃亏是福吧！
秦瑶苦笑：“想想算了，他都把契约签了，你还真能把他怎么样啊？总不能跑到林夫人面前告状挑起事端，这可是拱讼啊，违反律法的。”
彼时秋风袭来，吹散了秋老虎发威的最后一丝热气。柳嫣边走边想，最后灵机一动，打了个响指：“他不仁就休怪我不义，这等小人就该找个比他更会耍心眼搞动作的人挟制。”
看她机灵鬼儿似的笑靥如花，脸颊梨涡浅笑，全当是她自我开解没当回事。
行至岔路，俩人未再多言，就此分别，各回各家。
柳嫣自然是不肯放过陈靖远的，怎奈刚进院门就被秋月挡住，神神秘秘地将她拉到一边说话。
“可算见到娘子了，这几日早出晚归，我连个您的影都见着。”
柳嫣不解的笑问：“这是怎么了？”
秋月皱着脸指了指她和百灵住的那间屋子，有些嫌弃道：“百灵不知着了什么道，近一月神出鬼没，偶尔还会被马车接走，您是没看见她现在穿金戴银，给自己打扮的很是妖艳。”
“这话从何说起，你可见着她上了谁家马车？”这么一说，柳嫣印象里的确很久没见到百灵了，虽在同一屋檐下，但自己忙着事功无瑕顾及这俩婢子。
秋月她是放心的，就是百灵心气活泛，碍于情面柳嫣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秋月凑到她耳边继续说：“我隔着远看不清，就是朦朦胧胧瞧见着个孟字。”
百灵捂的严实，宵禁前出，日升而归，连续十余天秋月愣是没发现。
起初百灵就是多了几件趁心的首饰，每每也是独自欣赏，还是秋月有次起夜惊觉同屋的百灵不在，又闻悉索脚步声，这才起疑跟在后面窥得夜会情郎的百灵。
柳嫣快速在脑海中搜索姓，忽地一惊，愕然道：“可是上了孟大福的车？”
秋月不确定：“婢子也不清楚，但婢子敢确定的是，她每回都是等咱们歇了她才偷遛出去的。”
柳嫣只觉头大，“既然如此，我便去问个明白。”与其和秋月在背后蛐蛐不如当面问个清楚。
柳嫣推门而入时，百灵正照着铜镜拿着一只嵌着宝石的鎏金发钗朝自己的发髻比划，显然被她的突如其来吓了一跳。
“娘子怎么走路一点声音都没有，吓得婢子这心砰砰直跳。”
百灵扶着胸口，另一只手将那发钗藏在身后。
柳嫣眼尖，却并没有急着戳穿。而是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番后踱步走到她跟前问道：“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此话一出，百灵心虚一颤，须臾之间就明白谁在多言，她朝柳嫣身后的秋月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后，尴尬地开口：“婢子的性子您是知道的，怎敢对您有欺瞒之心。”
柳嫣是将秋月和百灵当姊妹相处，并未有太多主仆之间的管束。如今百灵从头到脚换了一身打扮不说，眼神也变得艳俗娇柔。
她也不想兜圈子，直接把话挑明了说：“我知你心高，但有可为有可不为，你虽是奴婢但也是良家女子，可如今这个打扮和花坊那些娇娘有何区别！事到如今，你也不必为自己遮掩，你我打个根上就不是主仆，你于我有恩，我也是真心将你当妹子处，可你不该瞒我，这就叫我心里很不不舒服。”
“娘子莫恼，这其中怕是有误会。”百灵见柳嫣冷着脸，噗通一声就跪了下去，“婢子不是有意欺瞒，不过是看您早出晚归不敢扰您休息—”
她越说越没底气，抬眸观察，见柳嫣一脸肃穆，低着头嗫嚅道：“是孟大福不叫我告诉您的。”
“你与他如何扯上的关系？！”听到孟大福这三个字，柳嫣无语扶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