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黑影一闪而逝,像一滴墨水融入了古宅深不见底的黑暗中。
我的心跳如擂鼓,几乎要撞破胸膛。
几乎是本能反应,我跟在李饼少卿和阿里巴巴身后,提着裙摆冲了出去。
陈拾和崔倍也紧随其后,我们一行人手中的灯笼光芒晃动,在狭长而扭曲的走廊里拉扯出张牙舞爪的影子。
“这边!”阿里巴巴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带着一丝急切。
他胡人的血统让他天生有着猎人般的敏锐,总能在我们犹豫时指出一个方向。
我们毫不迟疑地跟了上去。
但这古宅的构造实在太过诡异,根本不像寻常人家。
走廊四通八达,拐角一个接着一个,仿佛没有尽头。
墙壁上斑驳的壁画在灯火下扭曲变形,那些画中人物的眼睛,似乎都在默默地注视着我们这些不速之客。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霉腐与尘土混合的陈旧气味,吸入肺里,让人感觉连呼吸都变得沉重。
奔跑中,我能听见自己和同伴们急促的喘息声,还有杂乱的脚步声在空旷的廊道里回响、放大,制造出一种我们被无数人包围的错觉。
我紧紧攥着裙角,生怕一不留神就跟丢了。
可就在一个岔路口,我只看到李饼的白色身影拐向了左边,而阿里巴巴和陈拾似乎追向了右侧,灯光一闪,便消失在了另一个拐角。
“少卿大人!”我急忙喊了一声,试图跟上李饼,但等我跑到那个岔路口时,眼前又是两条一模一样的幽深走廊。
我迟疑的这片刻,连李饼的脚步声都听不见了。
我彻底落单了。
一种熟悉的、冰冷的恐惧顺着我的脊椎向上攀爬。
我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握紧了手中的灯笼,小心翼翼地选择了一条路,一步步向前探去。
四周静得可怕,只能听见我自己的心跳声和脚下木板偶尔发出的“吱呀”声。
就在这时,我脚下一块地板发出了不祥的“咯吱”声,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要响亮,随即整个地面似乎轻微地向下沉了一寸。
我心中警铃大作,暗道不好。
几乎在同一时间,我的脑海里响起一个冰冷、不带任何感情的机械音:“警告,压力机关已触发。左右两侧墙壁,高度一点二米至一点八米区间,检测到密集箭矢发射装置。三秒后启动。”
是系统。
来不及思考,我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三秒!
在这狭窄得仅容两人并行的走廊里,我能躲到哪里去?
【向左侧翻滚!目标,前方三步远立柱后方!】系统的指令清晰而急促。
我几乎是凭借着求生的本能,将手中的灯笼奋力向前一抛,借着那短暂的光亮,看到了系统所说的那根支撑房梁的粗大木柱。
我用尽全身力气,一个狼狈至极的侧滚翻了过去。
几乎就在我身体离开原地的瞬间,“咻咻咻”的破空声如同死神的镰刀,贴着我的后背呼啸而过。
无数的箭矢从两侧墙壁上密密麻麻的小孔中射出,带着尖锐的啸声,狠狠地钉在我刚才站立的位置和对面的墙壁上,箭尾的羽毛还在嗡嗡作响。
我躲在柱子后面,心脏狂跳,冷汗浸湿了衣衫。
刚才只要慢上哪怕半秒,我此刻恐怕已经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警告,第二波攻击,上方天花板,准备时间两秒。”系统的声音再次响起,不给我任何喘息的机会。
我猛地抬头,只见头顶的天花板上,几块木板正在无声地滑开,露出黑洞洞的孔洞。
“低头!紧贴立柱!后撤半步!”
我依言而行,将自己死死地缩在柱子后面。
又是一阵密集的箭雨,这次是从头顶射下,几乎擦着我的头皮飞过,将我面前的地面射成了刺猬。
木屑和灰尘四处飞溅,呛得我不住地咳嗽。
这简直是一场与死神的博弈,而我的理智和运气,就是唯一的筹码。
我不知道还有没有第三波,只能紧绷着神经,等待着系统的下一次预警。
然而,预警没有等到,我却听到了不远处传来的打斗声和阿里巴巴的一声闷哼。
“阿里巴巴!”我心中一紧,也顾不上可能存在的危险,探出头去。
只见走廊的另一端,几道黑影正围攻着阿里巴巴和陈拾。
那些人穿着统一的黑色劲装,脸上都戴着一张没有任何五官的白色面具,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诡异。
他们的身手矫健得不像话,招式狠辣,每一击都直奔要害。
阿里巴巴手持一根从旁边抄起的木棍,正奋力抵挡,但他的手臂上已经划开了一道深深的口子,鲜血正汩汩流出。
陈拾虽然不会武功,却异常机灵。
他躲在阿里巴巴身后,一边大声呼救,一边手忙脚乱地抓起身边一切能用的东西——破旧的陶罐、散落的木块、甚至是一张积满灰尘的破草席——朝着那些面具人扔过去。
虽然没什么杀伤力,却也成功地制造了一些混乱。
一个面具人脚下被他扔出的木块绊了一下,身形一个趔趄,给了阿里巴巴喘息之机。
“你们是什么人!”我大声喝问,试图吸引他们的注意,同时小心翼翼地从柱子后挪出来。
一个面具人闻声,冰冷的目光立刻锁定了我。
他舍弃了阿里巴巴,身形一晃,如鬼魅般朝我扑来。
那速度太快了,我甚至来不及反应,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手中闪着寒光的短刃向我刺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白色的身影如天神下凡般从天而降,正好落在我和那个面具人之间。
是李饼!
只见他身形如电,衣袂翻飞,甚至看不清他是如何出手的,只听“砰”的一声闷响,那个面具人便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一般倒飞出去,重重地撞在墙上,滑落在地,再无声息。
他的动作行云流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优雅,却又蕴含着雷霆万钧的力量。
剩下的几个面具人见状,眼中明显闪过一丝惊惧,但他们并未退缩,反而更加疯狂地合围上来。
李饼面色冷峻,眼神锐利如鹰。
他以一敌多,却游刃有余。
掌风凌厉,腿法迅疾,那些面具人在他面前,就像是笨拙的木偶,根本近不了他的身。
不过几个呼吸之间,剩下的面具人便或伤或倒,再也站不起来。
危机解除,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腿一软,差点瘫坐在地上。
陈拾也松了口气,连忙跑过去扶住受伤的阿里巴巴。
刚才还弥漫在心头的绝望和恐惧,在看到李饼那可靠的身影后,瞬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劫后余生的振奋和安心。
少卿大人在,一切就都还有希望。
李饼走过去,蹲下身检查了一个倒地的面具人。
他揭开对方的面具,露出一张平平无奇的脸,但那人的嘴角已经溢出黑色的血迹,显然是服毒自尽了。
“是死士。”李饼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凝重,“训练有素,招式诡异,不属于我所知的任何一个江湖门派。”
我走过去,撕下自己裙摆的一角,替阿里巴巴简单地包扎伤口。
他疼得龇牙咧嘴,却还是强撑着说:“这帮家伙,下手真黑。而且他们好像对这宅子的结构了如指掌,我们一分开,他们就动手了。”
陈拾在一旁心有余悸地补充道:“他们好像根本不怕死,刚才我看到一个人明明可以躲开少卿大人的攻击,却故意撞上来,似乎是想同归于尽。”
李饼站起身,目光扫过这阴森的古宅,眉头紧锁:“能培养出这样一批死士,并且在洛阳城内拥有如此隐秘的据点,背后绝不是一股简单的势力。这恐怕与城中的某些权贵脱不了干系。”
他的话让我们心中都是一沉。
我们只是大理寺评事,如果这件事真的牵扯到朝中那些盘根错节的权势人物,想要一查到底,恐怕是难如登天。
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和愤懑涌上心头。
那些高高在上的人,视人命如草芥,为了自己的利益,竟能做出如此丧心病狂之事。
就在我们重新集合,心情沉重地检查四周时,陈拾突然“哎哟”一声,他刚才为了躲闪,一屁股撞在了一排靠墙的书架上。
那书架本就年久失修,被他这么一撞,发出了“嘎吱嘎吱”的声响,竟然向内侧旋转了半圈,露出了一个黑漆漆的洞口。
一股阴冷潮湿、带着泥土腥气的风从洞口里吹了出来,让我们齐齐打了个寒颤。
我们凑上前去,借着灯笼的光,看到那是一个向下的石阶,通往未知的黑暗深处。
“是……是地下室?”崔倍的声音有些发颤。
就在这时,从那粘稠的黑暗深处,隐隐约约传来了一阵奇怪的声音。
那声音很轻,很细微,不像是人的声音,也不像是野兽的咆哮。
那是一种……像是无数细小的爪子在刮擦石板的声音,又夹杂着若有若无的、被极力压抑着的呜咽。
那声音仿佛带着魔力,钻入我们的耳朵,勾起了我们心底最深的好奇,也带来了最原始的恐惧。
我们面面相觑,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惊疑与紧张。
那道被我们追丢的黑影,那些诡异的面具死士,这座迷宫般的古宅,所有的谜团,似乎都指向了这个深不见底的入口。
里面,究竟藏着什么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