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阶尽头是一片死寂。
火光在狭窄的通道中摇曳,像一只垂死挣扎的萤虫,勉强勾勒出前方几尺的轮廓。
我握紧火折子,指节发白,每一步都踩得极轻,仿佛怕惊醒这地底沉睡千年的某种存在。
陈拾紧跟在我身后,呼吸粗重却不肯退后;王七一手攥着短刀,另一只手死死抓着阿里巴巴的袖子,嘴里还硬撑着:“我、我真不怕啊……”可声音抖得连他自己都不信。
李饼走在我侧后方,步伐沉稳,目光如鹰扫视四壁。
他没有说话,但我知道他在听——听空气的流动,听砖石的微响,听这地底不该有的动静。
突然,脚下石板微微下陷。
“停!”我低喝。
众人瞬间僵住。
系统在我脑中炸开警报——【高危预警:检测到压力触发式机关,关联顶部倒刺落石装置,倒计时3.2秒。】
来不及解释。
我猛地抽出腰间铜牌,反手一掷,精准卡进前方石板边缘的缝隙。
石板“咔”地一震,复又弹起。
头顶“轰”然一声闷响,三根铁刺破壁而出,狠狠扎进地面,距离我的脚尖不过半寸。
冷汗顺着额角滑下。
“你……你怎么知道?”王七声音发颤。
“猜的。”我扯了下嘴角,心跳却快得几乎要撞出胸膛,“但下次别踩中间那块青石。”
阿里巴巴倒吸一口凉气:“这地方是鬼设的迷宫吧?”
我闭眼,启动系统功能——【现场重建模拟·初级启动】。
眼前景象骤变。
半透明的光影在黑暗中浮现:一名身穿黑袍的人正沿着墙边隐秘凹槽行走,避开所有陷阱路径。
他的脚步有规律地跳跃、停顿、再前进,像是在遵循某种仪式节拍。
“贴左墙走,步距三尺,避开第三、第七、第十一块地砖。”我睁开眼,声音冷静得不像个不到十五岁的孩子。
我们贴着湿滑的墙壁,一步步挪动。
青苔在火光下泛着幽绿的光,像某种活物的呼吸。
空气里的檀香越来越浓,几乎盖过了腐臭。
系统不断震动:【玄瞳司熏香浓度上升,精神干扰风险等级提升,建议佩戴防毒面罩——但当前无此装备。】
我咬牙压下脑海中逐渐浮现的幻象:火焰、哭喊、断头台上的玉璧、一个戴青铜面具的男人跪地叩首……
不能分神。
就在这时,前方传来脚步声。
不止一人。
火光尽头,人影晃动。
邱庆之出现了。
他穿着深紫锦袍,脸上竟还带着笑,可那双眼,黑得像枯井。
“孙寺正,”他慢条斯理开口,“年纪轻轻,就这么爱管闲事?”
“邱大人,”我冷笑,“你烧档案的时候,可没想到这墙后还有条路吧?”
他轻笑一声,抬手。
数十名黑衣侍卫从暗处涌出,刀刃在火光中泛着寒光。
“杀了他们,”他声音轻得像在谈天气,“就说他们擅闯禁地,死于机关误触。”
“你敢!”王七怒吼,拔刀冲上。
刀光乍起,血花飞溅。
李饼瞬间出手,身形如猫般低伏跃前,一脚踢飞一人手中长刀,顺势将陈拾拉到身后。
阿里巴巴抽出藏在袖中的短棍,挡下一记劈砍;王七和两名侍卫缠斗,险象环生。
我被逼退到墙角,一名黑衣人持剑刺来。
千钧一发之际,系统再次震动——【证人问询辅助·激活】。
我猛地抬头,直视那名侍卫的眼睛,声音陡然变冷:“你是岭南人,右耳有旧伤,是三年前玄瞳司清剿时留下的吧?你本是边军斥候,因家人被牵连贬为奴役——现在为邱庆之卖命,就能保他们活命?”
那人一愣,剑尖微颤。
我继续逼问:“你可知道,当年真正下令屠村的,不是朝廷,而是他身后那个穿黑袍的人?!”
他瞳孔骤缩。
我没再看他,而是高声对所有人喊:“你们当中,谁没被邱庆之骗过?谁的家人没因他一句话而流放、入狱、问斩?!你们护的是真相,还是一个披着官袍的刽子手?!”
一片死寂。
只有火光在颤抖。
邱庆之脸色终于变了。
他盯着我,眼中第一次浮现出惊疑与不安。
“拿下她!”他怒吼,“杀了她!”
可那群侍卫,却有几人迟疑了。
有人放下了刀。
有人后退半步。
而此刻,更深的地底,仿佛传来一声低沉的钟鸣。
石壁间的钟声余震未散,却像一记重锤,敲碎了这地底世界的死寂。
我站在火光与阴影的交界处,心跳仍如擂鼓,但头脑却前所未有地清明。
系统在我脑中低鸣:【证人问询辅助·效果确认:三名侍卫已产生动摇,忠诚度下降至临界点。】
那一刻,我知道——机会来了。
“你们听到了吗?”我声音不大,却穿透了刀剑相击的嘈杂,“刚才那声钟,不是机关,是仪式的开始。邱庆之烧毁的不只是案卷,更是他罪行的见证。可这地底埋着的,是活口,是证据,是你们家人冤魂的哭声!”
一名右耳带疤的侍卫猛地抬头,眼神剧烈挣扎。
他握刀的手在抖,指节发白,仿佛正与某种无形的力量搏斗。
“你叫陈鸠,”我盯着他,系统飞速调取旧案记录与边军名册,“岭南陈氏独子,父亲战死沙场,母亲与妹妹被冠以‘通敌’之名流放岭南瘴地——可你知道,那份供词是伪造的。真正通敌的,是玄瞳司背后的人,是邱庆之!”
他喉头一哽,刀尖垂下。
“现在,你还要为杀你全家的仇人卖命吗?”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哐当”一声扔下刀。
另一个侍卫咬牙后退,第三个则缓缓转向邱庆之,眼中怒火翻涌。
“反了!你们竟敢——”邱庆之暴怒,声音尖利如裂帛。
可他话未说完,两名曾属他亲卫的黑衣人已横刀拦在他面前。
“大人,”其中一人低声道,“我爹是被您一句‘查无实据’就斩于市口的……我替您做事三年,只为等今日。”
邱庆之脸色煞白,踉跄后退,眼中第一次浮现出真正的恐惧。
他环顾四周,那些曾对他唯命是从的面孔,如今写满恨意与觉醒。
他的权势,在真相面前,不堪一击。
“哈哈哈……”我忽然笑了,笑声在狭窄通道中回荡,带着几分疲惫,也带着几分痛快,“邱大人,你机关算尽,可曾算到,人心不是你能用金银与威胁买断的?”
李饼缓缓走到我身边,眸光冷峻如霜:“你做得很好。”
我摇头:“不是我做得好,是真相,从来藏不住。”
我们不再耽搁,沿着钟声传来的方向继续前行。
通道渐宽,空气中檀香更浓,夹杂着铁锈与血腥的气息。
系统不断提示:【精神干扰风险持续上升,建议中断前进——但核心线索指向终点。】
我咬牙坚持。
终于,前方豁然开朗。
一间巨大的地下石室赫然出现,四壁刻满诡异符文,中央高台之上,堆满了金器、玉璧、官印、密函——全是近年来大理寺悬而未决的失窃之物。
而在高台之下,一名身穿黑袍、头戴青铜面具的男子跪伏于地,双手高举一卷竹简。
“仪式即将完成,”他喃喃低语,“献祭已备,权柄将归……”
“归谁?”我冷声开口,踏步而入。
那人猛然回头,面具下的双眼惊愕睁大。
“你们……不该来的。”
“我们来了。”我一步步走近,系统自动启动【嫌犯心理分析·高级模式】。
眼前浮现出他的心理图谱:极度迷信,恐惧死亡,但更恐惧背叛背后的主使。
他对邱庆之有忠诚,但对‘神明’的畏惧更深。
而他真正害怕的,不是法律,而是‘仪式失败后降下的天罚’。
“你信神?”我忽然问。
他一怔。
“不信神,却装神弄鬼,骗得了别人,骗不了自己。”我冷笑,“你每一步都按《玄瞳秘录》行事,可你知道那书是谁写的吗?是邱庆之为了操控你们这些‘执礼者’,亲手伪造的伪经!”
他浑身一震。
“你主持的每一次‘献祭’,偷来的每一件宝物,都被他转手卖给了西域商队,换来的金银,填满了他的私库!你不是祭司,你是他的奴仆,是替他背罪的替身!”
“不……不可能……”他颤抖着后退。
“你若现在不说出一切,”我逼近一步,声音如刀,“等邱庆之脱罪,第一个被灭口的就是你。你以为他会让你活着离开这里?”
他终于崩溃,跪地痛哭:“我说!我都说!是邱庆之授意我组建盗团,利用大理寺旧案漏洞,伪造火灾、水患、失窃案卷……他勾结户部、工部数名官员,借修缮宫室之名,盗取国库重器,再通过玄瞳司暗线走私境外……那些玉璧,本该用于册封藩王,如今却成了他换取突厥战马的筹码!”
我握紧拳头,指甲掐进掌心。
这不只是盗窃案,这是动摇国本的阴谋。
“名单呢?”李饼沉声问。
“在这里!”他颤抖着递出那卷竹简,“上面……有所有参与者的印信与暗语……还有……他们下一个目标……”
我接过竹简,指尖冰凉。
火光映照下,一个个名字浮现——皆是朝中重臣,权柄在握,平日道貌岸然,背地里却与国贼为伍。
“这一次,”我轻声说,眼中燃起火焰,“你们藏不住了。”
我们押着黑袍人与邱庆之残党返回地面时,天已微亮。
晨光刺破云层,洒在大理寺朱红的大门上,像是为这场黑暗中的胜利镀上一层金边。
卢纳亲自出迎,接过证据,脸色凝重如铁。
他知道,这份名单一旦公之于众,朝堂将掀起滔天巨浪。
“孙寺正,”他看着我,目光复杂,“你年纪尚轻,却已破此大案,实乃国之栋梁。”
我拱手行礼,心中并无得意,只有沉甸甸的释然。
案子破了,可我知道,这世上从没有真正的终点。
果然,就在我以为可以稍作喘息时,李饼走了过来。
他手中握着一封密函,封口漆印为龙纹,显然是宫中直递。
“新任务。”他声音低沉,目光望向远方。
我心头一紧:“什么任务?”
他没回答,只是将密函收起,转身走向门外马车。
陈拾递来一件披风,小声说:“听说……是皇城方向来的急报,语气很重。”
王七挠头:“该不会又是什么妖魔鬼怪吧?”
我没笑。
因为就在我抬头的一瞬,目光越过大理寺高墙,望见远处那片巍峨的宫阙——其中一座库房外,禁军层层封锁,羽林卫如铁柱般矗立,连飞鸟都难以靠近。
而李饼的马车,正朝着那个方向驶去。
我默默跟上,手按在腰间铜牌上,系统悄然震动:【新任务预警:高危等级,未知威胁源,建议立即启动全功能监控。】
风起了。
我望着那座戒备森严的皇家宝库,忽然明白——
真正的风暴,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