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在墙角跳跃,影子拉得老长,像无数张牙舞爪的鬼魅在梁上爬行。
我站在原地,袖中那块帛布滚烫如烙铁,几乎要灼穿我的皮肤。
可我知道,现在绝不能露怯。
上官琏那一句“三年前,你那位恩师李大理卿……临终前说了什么”,像一把钝刀,慢慢割进我的骨头里。
他不该知道这些——李饼从未对外提过父亲临终时的情形,连大理寺卷宗都无记载。
他是怎么知道的?
是谁泄露了秘密?
“大人言重了。”
我缓缓后退半步,语气平稳,甚至带点笑意,“卑职不过奉命巡查,今日所见,明日自会如实禀报李少卿。至于其他……”我顿了顿,抬眼直视他,“卑职向来不多想。”
他眯起眼,指尖轻轻敲着腰间玉佩,那声音清脆得瘆人。
“不多想?可你方才蹲得太久,连呼吸都变了节奏。孙寺正,你是在找这名单的底稿,还是……在确认谁的名字被涂改过?”
我心头一震。
名单上有三处墨迹被精心覆盖,看似是虫蛀,实则是人为。
我用系统“旧案索引宗卷对比”功能扫过,发现那三个人,早在十年前就已死于边关战乱——可他们的名字,却出现在今岁三月的密饷拨付册上。
这意味着什么?
一个早已覆灭的机构,仍在运转?
还是说,有人借死人之名,行活人之恶?
“大人明察。”我轻笑,“若真有涂改,也该是前人疏漏。卑职职责所在,多看两眼罢了。”
“哦?”他忽然逼近一步,气息扑面而来,“那你可看出,是谁动的手?”
空气骤然凝固。
我脑中警铃狂震——系统“风险预警”瞬间弹出红字提示:【高危对峙,对方即将发动攻击,建议立即撤离或寻求支援。】
可退路已被堵死。
门外打斗声戛然而止,胡四闷哼一声,重重摔进门槛,肩头插着一支短弩。
“拿下。”上官琏冷冷开口。
四名黑衣侍卫从暗处跃出,刀光如雪,直逼我面门。
我翻身后撤,袖中滑出随身匕首格挡,火星四溅。
胡四挣扎起身,怒吼着扑向一人,却被一脚踹中胸口,撞塌半面供桌。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屋脊“轰”然碎裂!
一道黑影从天而降,落地无声,却带起一阵劲风,吹灭了三盏油灯。
那人一身玄袍,眸光如寒潭映月——是李饼。
他来了。
身后,阿犬也撞门而入,铁棍横扫,逼退两名围攻者。
“孙寺正。”李饼站定在我身侧,声音低沉,“你没事吧?”
我摇头,压住颤抖的手指:“刚要走,就被请留下来喝茶。”
他轻哼一声,目光扫向上官琏:“上官尚书深夜莅临破庙,莫非是来参禅礼佛?还是……替人销账灭口?”
上官琏不怒反笑:“李少卿果然敏锐。只可惜,你带的人,未必都忠于你。”
这话像一根针,扎进我心里。
我猛然想起系统刚解锁的“官场关系指南”模块——它不仅能追溯官员履历,还能分析派系亲疏、利益链条,甚至预测背叛概率。
我迅速在心中默念:“调取大理寺内部与上官琏有隐秘往来者名单。”
眼前浮现出一道半透明界面:
【高危关联人员:王七(司直),曾三次于深夜出入上官府侧门,账目异常;陈拾(杂役),其兄长在户部任职,隶属邱庆之派系——但系统标记:陈拾本人忠诚度98.7%,极可能被利用。】
真正的问题,出在王七。
我心念电转,立刻有了主意。
“大人说得对。”我忽然开口,语气笃定,“确实有人不忠。方才我来时,便见一人鬼祟进出后殿,形迹可疑——好像是……王七?”
上官琏瞳孔微缩。
“不可能!”阿犬脱口而出,“王七今早还跟我一块查案!”
“可他走时,特意绕去了西廊。”我冷静补充,“而且,他袖口沾着和这名单一样的朱砂墨——那种墨,只有尚书省密档房才用。”
李饼不动声色地看了我一眼,随即冷笑:“好一个内鬼。”
上官琏沉默片刻,忽然抬手。
一名亲信凑上前,他附耳低语几句。那人领命而去。
可他不知道,王七早已被我们盯上。
而这份错误指令,将成为反杀的开端。
火光中,我与李饼交换一个眼神。
风暴未歇,但我们已握住了风眼。
只是,当我抬头望向高台上的上官琏,却发现他嘴角缓缓扬起,仿佛早有所料。
那一瞬,我脊背发凉。
他不是慌了。
他是……在等这一刻。
火光摇曳,庙宇的梁柱在浓烟中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上官琏那一笑,如毒蛇吐信,冷得刺骨。
我心头一沉,指尖几乎冻僵——他不是败了,他是等着我们踏入更深的陷阱。
可没等我细想,他动了。
身形一晃,如鬼魅般欺近。
风未至,掌先临。
一道凌厉掌风劈面而来,我本能地向侧翻滚,系统“风险预警”在脑中炸响:【高危近身攻击,肋骨断裂概率67%,立即规避!】
我撞上供桌残骸,碎木扎进掌心,疼得眼前发白。
但来不及喘息,他又一掌拍向地面,砖石崩裂,气浪将我掀飞三尺。
脊背狠狠砸在墙上,喉头一甜,我强咽下血气,咬牙撑起身子。
“小小年纪,竟能窥破天机。”上官琏缓缓逼近,声音低沉如钟鸣地底,“可惜,知道得太多的人,从来活不长久。”
我喘着气,冷汗顺着额角滑落。
心跳如鼓,恐惧像藤蔓缠紧心脏——可我知道,此刻若退,便是万劫不复。
【启动“现场重建模拟”,回溯三秒内动作轨迹。】我在心中疾呼。
眼前瞬间浮现半透明影像:他出掌前肩胛微沉,右足前倾三分,破绽藏于左肋——极短,仅瞬息。
“来!”我低喝一声,在他再度出手刹那,猛然扑向死角。
匕首划出弧光,直取其侧肋。
他竟不闪不避,只冷笑一声,反手一抓,竟以肉掌硬生生夹住刀刃!
鲜血顺刃而下,可他面不改色。
“螳臂当车。”他五指一收,匕首“咔”地断裂。
随即一掌拍向我胸口。
千钧一发之际,黑影掠过!
李饼如夜鸦般跃至,双爪撕风,直取上官琏咽喉。
那是猫态才有的速度与狠厉——他已半化形,瞳孔竖立,衣袍猎猎,周身杀气暴涨。
“滚开!”李饼怒吼。
上官琏被迫撤掌后跃,李饼落地成势,挡在我身前,气息粗重却稳如磐石。
“你撑得住?”他低问,声音沙哑。
我点头,抹去嘴角血痕:“证据……就在神龛底下。”
话音未落,阿犬已抡棍猛砸神龛。
那破旧木像轰然倒塌,露出夹层中一卷泛黄帛书。
我扑上前,颤抖着手展开——
《北衙密令·伪诏调兵名录》。
上面赫然列着十二位边军将领之名,皆被标注“已通敌”,而签发者,竟是当朝兵部尚书上官琏!
更骇人的是,其中三道调令日期竟在皇帝驾崩之后——分明是伪造圣旨,意图调动北衙禁军,围宫逼位!
“这是……谋逆铁证!”阿犬声音发颤。
我高举帛书,声音穿透浓烟:“诸位听清了!上官琏勾结突厥残部,假传圣旨,意图篡改国本!他口中的‘清君侧’,实则是弑君夺权!”
黑衣侍卫中有人迟疑,刀尖微垂。我知道,动摇已生。
“荒谬!”上官琏怒极反笑,目光如刀扫过众人,“一纸伪书,就想定本官死罪?来人,杀了他们,毁掉一切!”
可没人动。
李饼冷笑:“你那些人,早已被大理寺暗桩记录行踪。王七此刻正被陈拾押在门外,你传的令,反成了定罪的供词。”
上官琏脸色骤变。
我趁机将帛书投入火盆:“这证据,我已命人抄录七份,分送御史台、羽林军、东宫——你杀得了我们,封不住天下人之口!”
火焰腾起,映照我满脸坚毅。
那一刻,恐惧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清明与骄傲——我,孙珍珍,一个穿越而来、篡改命运的女孩,竟真的站在了逆流之上,掀翻了这盘死局!
可就在我松一口气时,风停了。
火苗凝滞,连尘埃都悬在空中。
上官琏站在原地,嘴角竟又扬起那抹诡异的笑。
“你说得对。”他缓缓道,“我……确实输了这一局。”
然后,他抬手,从怀中取出一枚铜铃,轻轻一摇。
铃声清脆,却让我的血液瞬间冻结。
【系统警报:检测到未知能量波动,空间异常,目标正在脱离现实维度!】
“什么?!”我失声。
他的身影开始扭曲,如同水墨入水,缓缓晕开。
衣袍化作烟雾,躯体融入黑暗,竟在我们眼前——凭空消失!
“不可能!”阿犬冲上前,挥棍砸向那片虚空,只击起一串火星。
李饼瞳孔紧缩:“这不是轻功……是机关术与道门秘法的结合,他早就在这里布下了‘遁形阵’!”
我呆立原地,手心仍残留着火光的余温,可心却沉入冰窟。
他消失了。
不是败逃。
是……退场。
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仿佛这场对峙,本就是他计划中的一环。
我望着那片空荡荡的角落,耳边回荡着那声轻响的铃音,久久不散。
他为什么要让我们找到证据?
为什么允许我们揭露阴谋?
又为何偏偏在此时离去?
除非……他要我们看见这些,
除非……这一切,本就是更大棋局的开端。
“他还会回来。”我喃喃道,声音很轻,却字字如钉。
李饼侧目看我:“你知道他在等什么?”
我摇头,目光落在地上那枚残留的铜铃上——铃身刻着细小符文,中央嵌着一粒幽蓝石子,正微微发烫。
【系统提示:检测到关联线索,建议立即封存并分析。】
我没有捡起它。
我不敢。
因为直觉告诉我,这铃声未止,
这场风暴,才刚刚开始。
火光渐弱,庙宇陷入昏暗。
可我知道,天,还没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