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玉婉离开后,甄云氏抵不过嗓子眼的痒意不停的咳嗽。生理性的眼泪溢满了眼眶,好半晌才安静下来。
“夫人,您还好吧。”
伺候甄云氏的春桃端着茶盏立在她身侧,满眼担忧的看着自家小姐。
甄云氏有些怔神,她感觉到了嘴里有股粘稠的铁锈腥气,慢慢的拿开捂着嘴的手帕,才发现雪白的帕子上被溅了点点血丝。
“夫人!您这是怎么了?”
春桃刚要跑去请大夫,被回过神的甄云氏拦了下来:“春桃,莫要吵嚷。”
这口血吐出来,甄云氏反而觉得心口的滞涩舒畅了许多。
自从甄玉婉认亲后,甄云氏就没有睡过一天的好觉。被夫君背叛的痛苦夜夜独自回味受罪,如今说不得是因祸得福,没得在圣旨进府前请大夫,反而叫皇家不喜。
整理好了仪容仪表,甄云氏命院子里的小厮抬着箱子到了前院甄远道的书房。
“夫人这是?”
捧着一本书半天没翻页的甄远道没有去看甄云氏的眼睛,指着地上的大箱子颇有些疑惑。
甄云氏笑了起来,虽然和以往的温婉体贴并无不同,但仍旧叫甄远道后背便不自觉的流下冷汗。
“这是你那平妻的女儿给我的,说是那何妹妹曾经也是带着嫁妆嫁与你,今儿这是要一个铜板不差的要回来呢。”
甄远道咽了咽口水,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
甄云氏揣着手看着他,眼底略掠过了然的嘲弄。
“所以,老爷是真的私吞了何妹妹的嫁妆?”
何绵绵当年府上被抄家,她提前带了自己闺房中大部分值钱的玩意儿送到了甄远道手上,请他保管。并且在甄远道忽悠何绵绵做外室后,每月也只给二两银子作为日常开销。
何绵绵即使身为罪臣之女,也是锦衣玉食长大的姑娘,二两银子哪里够她生活。
从被当做金丝雀一般养在外头到生了甄玉婉因病离世,何绵绵用的,一直都是自己的体己银子。
至于那些个被甄远道保管的房契和商铺,早就被他转移到了自己名下。何绵绵是好忽悠,到死也紧闭着嘴没有和自己女儿通过气。
“只是,只是她不善经营,我替她保管着罢了。”
夫妻多年,甄远道眼神闪烁,一看就是在说谎。
甄云氏咬了咬牙,迫使自己冷静了下来。
“那便请老爷把何妹妹的嫁妆补齐了,甄玉婉那里可是有明细的,若是差了一分,便要十倍补回来。”
甄远道被这话刺激的拍案而起:“孽女!绵绵的嫁妆,何时由得她这个外嫁女做主了?”
这样一个丑陋又虚伪的男人,甄云氏突然反省自己,当年是不是眼睛被脏东西糊住了。
“老爷这话实在好笑,做娘亲的,嫁妆自然是要传给自家女儿的。”
甄远道尴尬的笑了笑,想起了自家两个女儿不再说话。
甄玉婉在栖月苑通过系统得知了自家这个恋爱脑娘亲还真的留了不少东西,一时间有些怒其不争。不过既然她知道了,那这钱,少一个铜板都不成。
“阿留,去和舒太妃说,我娘的嫁妆和遗物,都被甄远道恶意取用了,不知道这诉状怎么写,请果郡王代劳。”
她扬声喊着,眼神瞥向一旁的婢女琳琅,只见她和旁边的人说了一声,便转身离开。
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甄远道和甄云氏便带着小厮抬着两个大箱子走了进来。
“为父刚刚清点了你娘的遗物,你也要进宫了,你娘的嫁妆需得交到你手上才是。只不过铺子和房契你拿着没什么用,爹自作主张给你换了银票,你瞧瞧。”
这人真是欠骨头,非得拿鞭子抽着才知道走。
甄玉婉仔细看了看,连带着箱子里的花瓶摆件,到手不过八百两。
“甄大人这厚脸皮可真叫我吃惊。”
甄玉婉甩了甩手里薄薄的几张银票,像是看垃圾一样看着甄远道。
“那房子在东街的走珠胡同,是个两进的院子,折合成市价怎么也有一千两,单是这一个,这钱,你都没给够。再加上铺子这么多年的进项还有我和娘这么多年的花销,甄大人,要我亲自帮你算算账吗?”
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甄远道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甄远道没想到他辛辛苦苦的在何绵绵身边卖笑这么久,这个女人还是把所有都告诉了甄玉婉。
那张橘子皮似的老脸红了青青了黑的,五彩斑斓,难看极了。
甄云氏是真的觉得丢不起这个脸,她虽然是商户女,但商户最重要的就是守信守诺,这样一个夫君,真是把云家的基业都能败光。
即便她也总是在算计甄玉婉 ,但那是因为她天然和甄玉婉有利益冲突啊。甄云氏承认自己坏,就是没想到对亲女儿还能这么恶心的人,是她的夫君。
甄玉婉拿出一个漂亮的算盘,手指翻飞灵活的拨动着。
“东街的屋子一千二百两,南胡同的院子两千四百两,东市和西市商铺三间,按照一年净收益一万两算起,十八年共五十万零五十四两,除却这些,还有布料若干,古董花瓶若干等物,统折白银两万两。
我和娘亲生活五年,娘亲和甄大人生活两年,生活费按照一年五百两计算,总共三千五百两。这些加起来,一共五十二万七千一百五十四两,请问甄大人怎么结算?”
甄远道跌坐在椅子上面色惨白,他求助的看向甄云氏,只得到了一个冷漠的后脑勺。
“婉儿,你算的太过笼统,铺子虽然有收益,但绝不至于每个月有一万两的进项。”
甄玉婉也不急,她歪了歪头踢了踢地上的箱子:“至不至于的,是我这个债主说了算的,而不是甄大人你这个连外室的嫁妆都要往自己口袋里扒拉靠女人吃饭的男人说了算,知道吗?”
甄远道自持清高,哪里被人这样剥下脸皮还要踩两脚的时候。他一张脸涨的又红又大,脸上的褶子都少了两条。
“不孝女。”
啧,这人设就是限制人,瞧瞧,连骂人都这么没有创意,甄玉婉很嫌弃。
“孝顺?那是要父慈才行。一个把自己女儿充做奴籍的父亲,不配啊。”
眼看着太阳西落,甄玉婉失去了玩弄两个中年人的兴趣。
“明儿早上,我要在起床后看到银票,否则,我就去告官。大不了呢,我就是下去陪我娘,正好带上甄府和云府的一家老小,这黄泉路啊,可一点也不孤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