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柏川的眼神闪烁了一下，连忙低下头，扯了扯领带，说道“没事，昨晚……昨晚整理材料到太晚了，有点累。”他的声音有些沙哑，目光避开了樊胜美的眼睛，落在远处的沙盘上，像是那里有什么特别吸引他的东西。
可樊胜美此刻满脑子都是即将到手的房子，根本没细想他的反常。她拉着他走到洽谈区，置业顾问立刻把合同推了过来，指着需要签字的地方一一说明，“王先生，樊小姐，这里是房屋基本信息，这里是付款方式，这里需要你们双方签字确认，身份证复印件也得附上……”
樊胜美听得格外认真，时不时点头，手指在合同上轻轻划过，仿佛已经能摸到未来家的墙壁。她甚至开始规划：客厅要放一个浅灰色的沙发，阳台要摆几盆绿萝，主卧的飘窗上可以铺个软垫，晚上能靠在那里看书。她越想越投入，完全没注意到王柏川的手一直攥着，指节都泛了白，额头上也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好了，两位要是没问题，就先把身份证给我，我先复印一下，然后就能签字了。”置业顾问笑着说。
樊胜美立刻从包里拿出身份证，指尖捏着那张小小的卡片，递过去的动作都带着郑重。可就在她的手快要碰到置业顾问的手时，王柏川突然猛地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等等！”
樊胜美愣住了，回头看向他，问道“怎么了？”
王柏川的脸色此刻已经完全变了，原本就有些苍白的脸，现在更是没了血色。他昨天晚上接到母亲电话的场景，突然清晰地涌进脑海——母亲在电话里哭哭啼啼，说樊胜美的哥哥又闹出事了，不仅欠了外面的钱，还把樊胜美告上了法院，说要让樊胜美替他还债。“柏川啊，你可千万要小心！”母亲的声音带着恐慌，“那樊家哥哥就是个无底洞，现在连亲妹妹都告，万一他知道你们要买房子，把主意打到房子上怎么办？那可是咱们家一辈子的积蓄啊！你要是把樊胜美的名字加上，到时候房子被查封了，咱们家就彻底完了！”
昨天他还在安慰自己，也许事情没那么严重，也许能想办法瞒过去。可刚才看到樊胜美递身份证的那一刻，母亲的话像针一样扎在他心上。他不敢赌，也赌不起——那房子不仅是他的心血，更是父母后半辈子的依靠。他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巨大的决心，抬头看向置业顾问，声音硬邦邦的，解释道“合同……合同只写我一个人的名字。”
“你说什么？”樊胜美的声音瞬间变尖了，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手里的身份证“啪嗒”一声掉在桌子上，她弯腰捡起来，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发抖，问道“王柏川，你什么意思啊？”
周围原本嘈杂的售楼处，因为这句话突然安静了下来。几个正在看沙盘的客户停下了脚步，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他们，连置业顾问都愣在了原地，手里的复印件差点滑掉。
王柏川避开樊胜美的目光，双手在身侧攥得更紧了，语气里带着一丝愧疚，却更多的是辩解道“小美，对不起，我也没办法。”
“没办法？”樊胜美的声音里带上了哭腔，她往前一步，盯着王柏川的眼睛，“咱们不是说好的吗？写咱们两个人的名字！你昨天还跟我说，这房子是咱们俩的家，你忘了？”
“我没忘，小美，我倒是没问题，”王柏川终于抬起头，却把责任推了出去，“就是我妈……我妈她不同意。”
“你妈？”樊胜美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她后退一步，看着眼前这个自己依赖了这么久的男人，只觉得陌生，继续说道“你不是说你妈已经同意我们在一起了吗？说等着咱们结婚？王柏川，你骗我？这种事你也能骗我？”
她的声音越来越大，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周围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她身上，有好奇的，有同情的，还有些带着看热闹的戏谑。她能感觉到那些目光落在她的背上，让她浑身发烫，可她现在只想知道答案。
王柏川的脸涨得通红，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声音也提高了几分，像是在为自己辩解，又像是在说服自己，说道“我也没办法啊！你哥告你的事，现在到处都在传，我妈都知道了！我想瞒都瞒不住！你忘了上次你哥把你爸送到我们家的房子里？他连那种事都做得出来，万一这次知道咱们买了房，他再闹到法院，把房子弄走了怎么办？那可是我爸妈一辈子的积蓄，他们非得跳楼不可！”
他顿了顿，看着樊胜美通红的眼睛，语气软了下来，带着一丝恳求，说道“小美，要不这样，先写我的名字，等咱们结婚以后，我马上把你的名字加上，好不好？我发誓，到时候一定加！”
樊胜美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阳光依旧暖，可她却觉得浑身发冷，像是突然掉进了冰窖里。她想起自己昨天晚上兴奋得睡不着，想起自己特意选的裙子，想起刚才规划未来时的满心欢喜，再看看眼前这个男人躲闪的眼神、苍白的辩解，还有周围那些看热闹的目光，心里像是有什么东西碎了，一片片扎得她生疼。
她没有再争辩，也没有再哭。她弯腰，捡起刚才掉在桌子上的身份证，小心翼翼地放进皮包里，然后拎起那个米色的小皮包，手指因为用力而泛白。她最后看了王柏川一眼，那眼神里没有愤怒，只有浓浓的失望，像一层灰，盖住了之前所有的光亮。
“不用了。”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彻底的决绝。说完，她转身，一步一步地朝售楼处门口走去。高跟鞋踩在光洁的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在安静的售楼处里格外刺耳。她没有回头，也没有理会身后王柏川的呼喊，只是挺直了脊背，一步步走出了那个曾经承载着她所有期待的售楼处。
门外的阳光依旧明媚，可樊胜美却觉得，有什么东西，从今天起，再也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