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声在顾铭耳边炸响时，他整个人被罗雨薇推得踉跄两步。
回头的瞬间，他看见她的发梢被气浪掀得蓬乱，持枪的手背青筋凸起，枪口正对着那个穿黑西装的男人——子弹擦着对方耳际钉进身后的铁板，溅起一串火星。
\"罗雨薇！\"顾铭喉结滚动，后槽牙咬得发疼。
他看见她的肩背绷成一道锋利的线，左手下意识按住后腰——那里有一道未愈的刀伤，是三天前潜入敌巢时留下的。
此刻她每扣动一次扳机，伤口都在渗血，军绿色外套的后腰处洇出深色的斑。
\"顾队！
左边！\"宋逸的断喝让顾铭猛地偏头。
两个端着突击步枪的敌人从船舷侧后方包抄过来，枪口火光频闪，船板木屑纷飞。
宋逸单膝跪地，用身体为顾铭挡着子弹，右手的匕首甩出一道银光，精准扎进左边敌人的手腕。
那人吃痛松手，步枪\"哐当\"坠地。
顾铭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摸向裤袋的手顿了顿——那里还剩半块定位器，是今早趁敌人不注意粘在货船龙骨上的。
原本想等拿到证据再触发警方支援，可现在罗雨薇的呼吸声都带着血沫，宋逸的左臂已经被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再拖下去...
\"宋逸！
接这个！\"顾铭扯下定位器掷过去。
宋逸反手接住的瞬间，他已攥住罗雨薇的手腕，拽着人往船尾跑。\"去船尾跳海！
定位器信号能撑三分钟，警方快艇应该就在附近！\"
罗雨薇的指甲几乎掐进顾铭掌心。\"我拖累你们了。\"她声音发颤，额角的冷汗顺着下颌滴在顾铭手背上，凉得惊人。
顾铭这才发现她右肩在淌血——刚才挡在他身前时，不知何时中了流弹。
\"闭嘴。\"顾铭咬着牙，拽着她的力道又紧了几分。
船尾的铁锚在月光下泛着冷光，下方浪涛拍击船身的声音突然清晰起来。
他听见宋逸在身后闷哼，接着是重物落水的声响——那是宋逸解决了最后一个追兵。
\"跳！\"顾铭松开罗雨薇，自己先翻身跃下。
海水灌进口鼻的刹那，他听见头顶传来宋逸的喊\"抓住我！\"，然后有温热的手扣住他的手腕。
三人在浪里沉浮，顾铭摸到罗雨薇颈侧的脉搏，跳得又急又弱。
他抹了把脸上的咸水，借着月光看见半里外有光束划破夜幕——是警艇的探照灯。
\"他们来了。\"宋逸的声音混着海浪声撞进耳膜。
顾铭抬头，看见探照灯的白光里，几个穿警服的身影正趴在船舷边伸手。
他托着罗雨薇的腰，宋逸拽着她的胳膊，三人被拉上警艇的瞬间，顾铭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盖过了海浪。
\"先止血！\"为首的警察是张队，顾铭之前合作过两次。
他盯着罗雨薇肩头的伤口，皱眉喊来随船医生。
顾铭抹了把脸上的水，手却止不住地抖——不是冷，是后怕。
他摸向怀里的防水袋，里面装着他们冒死拿到的证据：跨国犯罪集团与政府官员勾结的账本、录音笔、加密优盘。
\"张队。\"顾铭攥紧防水袋，喉结动了动。
张队正在指挥警员封锁货船，听见声音转头，眼底是惯常的沉稳。
顾铭想起上周在局里，张队拍着他肩膀说\"老顾，我这条命信得过你\"，可此刻...他瞥见张队后腰别着的配枪，枪套边缘有块不自然的磨损——和三个月前失踪的王副局那把枪套一模一样。
\"顾先生？\"张队的声音拉回他的思绪。
顾铭低头看向防水袋，指尖在封口处摩挲。
如果现在不交，证据可能被销毁；如果交了...他想起三天前收到的匿名短信\"小心警徽里的蛀虫\"，想起王副局失踪前最后一通电话里说的\"账本第三页\"。
\"给。\"顾铭将防水袋递过去，掌心沁出的汗把袋口都洇湿了。
张队接过时，他注意到对方瞳孔微微收缩——是看见袋口那道他特意做的记号了？\"里面有定位器。\"顾铭突然开口，声音比海水还冷。
张队一怔，随即笑了：\"顾先生这是防着我们？\"
\"防着该防的人。\"顾铭盯着张队身后的探照灯，光束正扫过逐渐逼近的货船。
他看见甲板上有黑影晃动，有人举着望远镜朝警艇张望——是犯罪集团的眼线。\"半小时内必须行动，他们已经察觉了。\"
张队的表情瞬间严肃。
他对着对讲机喊了几句，警艇加速朝码头驶去。
顾铭坐在船舷边，看着罗雨薇在医生处理下逐渐平静的脸，听着宋逸和警员核对火力配置，心跳慢慢稳了下来。
或许张队是可信的？
或许那条匿名短信只是干扰？
他摸了摸口袋里的备用优盘——里面是证据的拷贝，贴着罗雨薇用口红写的\"万一\"。
警笛声响彻码头时，顾铭站在张队身侧。
他们面前是犯罪集团的地下仓库，铁门被炸药炸开的瞬间，里面传来密集的枪声。
宋逸端着抢来的突击步枪冲在最前，罗雨薇捂着肩伤跟在他右侧，两人背靠背压制着二楼的火力点。
顾铭看见张队的人分成两组，一组包抄后门，一组跟着他往仓库深处冲。
\"在这儿！\"一名警员踢开一扇暗门，里面整面墙都是监控屏幕，最中间的画面正是他们之前所在的货船。
顾铭冲过去扯下监控主机，突然听见身后传来闷响——张队的配枪正抵在那名警员后颈。\"你跟了王副局五年，他失踪前最后见的是你吧？\"张队的声音像淬了冰，\"账本第三页的密码，说。\"
那名警员的脸瞬间惨白。
顾铭这才注意到他警服第二颗纽扣的位置——和张队枪套的磨损处严丝合缝。
他摸出备用优盘插进主机，屏幕上立刻跳出加密文件。
外面的枪声渐弱，宋逸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来：\"一楼清场，二楼抓到三个头目。\"
当第一缕晨光染红天际时，顾铭坐在临时指挥部里，看着墙上贴满的证据照片。
张队递来热咖啡，杯壁的温度让他有些恍惚。\"那名警员招了，王副局发现他们的勾当时被软禁，账本密码是他女儿的生日。\"张队指了指桌上的加密文件，\"跨国集团的资金链、政府内鬼名单，全在里面。\"
顾铭点头，目光落在桌上未整理完的文件堆里。
最底下一张照片边角翘起，露出半张模糊的合影——背景是座欧式古堡，人群中一个穿黑风衣的男人背对着镜头，后颈有枚青黑色的蝴蝶刺青。
他鬼使神差地抽出那张照片，翻到背面，有行用红笔写的小字：\"夜蝶，永不落幕的舞台。\"
\"顾先生？\"张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顾铭迅速将照片塞进文件堆，抬头时已恢复平静。\"没事，只是觉得...这次收网太顺利了。\"他笑了笑，目光却落在窗外——晨雾中，一辆黑色轿车正缓缓驶离码头，车牌被泥浆糊得严严实实。
罗雨薇推门进来时，肩上缠着新的绷带。\"宋逸说要去医院看伤员，你去吗？\"她问。
顾铭摇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那张照片的边角。\"你们先去，我整理下文件。\"
等门合上，他再次抽出那张照片。
蝴蝶刺青的纹路在晨光下泛着冷光，像某种未知的暗号。
他想起三天前在货船底舱听见的对话：\"夜蝶大人的计划不能出错\"，想起罗雨薇在昏迷前呢喃的\"蝴蝶...小心蝴蝶\"。
窗外的雾渐渐散了，顾铭却觉得有团更浓的雾笼上心头。
他将照片小心收进内侧口袋，起身时瞥见桌上的咖啡杯——杯壁上凝结的水珠，正顺着杯沿缓缓滑落，在桌面晕开一片模糊的痕迹，像极了蝴蝶展开的翅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