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气味裹着银杏叶的苦涩钻进鼻腔，顾铭用指腹摩挲着虎口的灼痕。
展示栏玻璃的裂纹在视网膜残留着蛛网状的残影，他望着满地碎玻璃中裂成两半的教师照片，突然伸手按住宋逸要去捡碎片的手腕。
“让物证科来。”他压低声音，余光瞥见王主任胸牌上的金属校徽。
那个在阳光下过于耀眼的校徽正巧挡住展示栏上碎裂照片的姓名——林雪。
宋逸会意地直起身，冲着走廊尽头的监控摄像头露出职业性微笑：“王主任，我们想去案发教室看看。”他说话时左脚看似不经意地踢开半块碎玻璃，那块玻璃滑到墙根，刚好映出三楼拐角处一闪而过的白色裙角。
当他们在高二（3）班教室翻动课本时，消毒水的气味里混进了茉莉花香。
顾铭正蹲在第三排课桌前，黑色签字笔的笔帽在掌心转出残影。
桌面右上角贴着的课程表被人撕去星期三下午的化学实验课，残留的胶印里嵌着半片金箔似的银杏叶。
“谁允许你们动学生私人物品？”林雪的声音像浸了冰的银针，她攥着教案的手指关节发白，浅灰色羊绒披肩在门框处被穿堂风掀起一角。
宋逸注意到她颈侧有道新鲜的抓痕，藏在珍珠项链的阴影里若隐若现。
顾铭起身时带倒了椅子，金属腿刮擦地面的声响惊飞了窗外的麻雀。
他弯腰扶椅子的动作恰好露出后腰别着的警官证，深蓝封皮上的警徽在阳光里折射出冷光：“我们在找上周三消失的化学实验课。”
林雪的睫毛颤动两下，教案哗啦一声散落在地。
宋逸抢先蹲下帮忙捡拾，指尖触到某张纸页时突然顿住——贴着实验报告标签的纸袋里，露出半截荧光笔画的十字标记。
“张蕊出事前……”林雪突然捂住嘴，她今天涂的是樱花色唇膏，此刻却被咬出斑驳的齿痕，“那孩子总说闻到奇怪的杏仁味。”
顾铭从笔筒里抽出支红色记号笔，在窗玻璃的雾气上画出十字标记：“像这样留在窗边的记号？”他的呼吸在玻璃上晕开白雾，十字标记与窗外银杏叶背面的荧光图案完美重叠。
宋逸突然将实验报告纸袋倒扣在课桌上，十几张批改过的试卷纷纷扬扬散开。
他用手机闪光灯对准纸袋内层，浅蓝色的网格纹上浮现出荧光墨迹绘制的化学分子式。
“林老师知道张蕊和谁共用过这个纸袋吗？”顾铭用记号笔轻敲玻璃，麻雀扑棱翅膀的声音从顶楼传来。
他想起匿名短信里提到的图书馆顶楼储物柜，那些振翅声此刻听起来像生锈的齿轮在相互啃咬。
林雪倒退着撞上金属讲台，粉笔盒里滚出几枚淡紫色胶囊。
她盯着那些胶囊的眼神仿佛看到毒蛇，声音突然变得沙哑：“周明远……张蕊的同桌，他总在午休时间去生物实验室。”
窗外的银杏叶突然集体震颤，某个重物坠地的闷响从操场传来。
顾铭快步走到窗前，看到吴保安正弯腰捡起摔碎的信号屏蔽器，金属外壳碎片里混着半枚带牙印的枸杞。
当林雪终于哽咽着说出“周明远上周三请假”时，顾铭的指尖正抚过课桌抽屉内侧。
那里有用小刀刻出的怪异图案——三个同心圆套着歪斜的十字，与禁毒大队档案库里某个境外组织的图腾完全一致。
夕阳把宋逸的影子拉长投在黑板报上，他望着值日生名单里被反复描画的名字，突然用板擦抹去某块区域。
粉尘飞扬中露出黑板夹层里的暗格，一枚银色的U盘边缘正在夕阳下泛着冷光。
暮色笼罩教学楼时，顾铭在心理咨询室里翻阅着《青少年心理健康档案》。
塑封的封皮在日光灯下泛着冷光，他的手指停留在某一页——在周明远的档案照片里，少年的耳垂上有一道月牙形的伤疤。
“听说校篮球队今年打进省赛了？”宋逸把保温杯推给对面扎马尾的女生，档案袋上“张蕊”两个字被他用红笔圈成了花瓣形状。
女生握着杯子的手突然收紧，热水在杯口泛起涟漪。
顾铭起身关掉刺眼的顶灯，台灯的暖光把他的影子投射在《中学生压力源量表》上。
他注意到第三排的男生在听到“化学实验室”时，喉结不自然地上下动了动。
“上周三的社团活动……”戴眼镜的男生突然住了口，手指无意识地在裤缝处画着十字。
窗外刮起一阵风，把宋逸手边的《校园安全手册》吹到了“实验室管理守则”那一页。
顾铭从笔筒里抽出一支红色白板笔，在量表背面画了三个同心圆：“压力就像这个，最外圈是……”笔尖突然停住了，墨水在纸上洇出一个深红色的圆点。
对面的女生突然开口说：“周明远总说实验课没意思。”
宋逸用档案袋的边缘轻轻敲着桌面，塑料夹发出清脆的声响：“听说他喜欢改装电子产品？”档案袋的影子落在他的手表表面，秒针正好停在数字3的位置。
“他上周弄坏了张蕊的录音笔。”戴眼镜的男生脱口而出，又慌忙捂住了嘴。
咨询室的门突然被撞开，吴保安的制服前襟沾着泥点，手里攥着半截断裂的银色表链。
“周同学……宿舍床铺是空的！”保安的声音像砂纸擦过铁器一样刺耳，“监控拍到他在实验楼后门……”他摊开手掌，几粒枸杞从指缝间掉落，其中一颗嵌着清晰的齿痕。
顾铭抓起外套冲出房间时，打火机的金属外壳硌得掌心生疼。
他在楼梯转角处撞见抱着作业本的林雪，女人脖子上的珍珠项链断了两处，散落的珍珠滚进了防火栓的阴影里。
“顾警官。”林雪后退半步，教案的边角扫过顾铭的手背，“校医室新到了一批镇静剂。”她转身时，羊绒披肩扫落了窗台上的银杏叶，叶片背面的荧光标记在暮色中闪烁了两下。
宋逸在操场追上了吴保安，发现对方正对着灌木丛呕吐。
摔碎的手机屏幕映出半张惨白的脸，通讯记录里最后一通通话显示是“林老师”——时间是张蕊死亡当天下午三点零七分。
“枸杞养生茶。”顾铭用镊子夹起保安制服上的褐色残渣，闻到了当归混合着决明子的气味。
物证袋里断裂的表链内侧，激光刻着“Zm实验室赠”的微小字样。
当他们在宿舍楼前碰面时，三楼的某扇窗户突然亮起了冷光。
宋逸摸出从心理咨询室顺走的彩虹糖，玻璃纸折射出的光斑正好照出门卫登记簿上的某个签名——周明远上周四的出入记录被修正液涂改过三次。
顾铭蹲下查看排水沟，半枚运动鞋印的边缘沾着荧光粉。
他的手指在水泥地面上摸索，抠出一块指甲盖大小的深蓝色塑料片，断面残留着焦糊味。
“要不要申请搜查令？”宋逸用鞋尖拨弄着破碎的夜光篮球手环。
顾铭把塑料片对准路灯，看到上面印着残缺的电路板纹路：“通知禁毒大队，这是微型信号干扰器的零件。”
夜风吹起值班室窗台上的泡面包装袋，顾铭注意到垃圾桶里有撕碎的快递单。
发件人地址栏残留着“东风路37号”的笔迹，与匿名短信里提到的图书馆储物柜地址完全吻合。
宋逸突然用手机照亮门禁卡刷卡器，金属凹槽里卡着半片金箔银杏叶。
当他在物证袋封口处签字时，钢笔突然漏墨，深蓝色的墨迹在“周明远”的名字上晕开了一道狰狞的裂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