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我正陷入沉思之际,岳明远突然按下内部座机,向秘书询问道:“陆科长到了吗?”
秘书随即以她那温柔悦耳的声音回复:“酆总,陆科长已经到了。”
岳明远随即指示:“请她进来。”
紧接着,秘书引领着一位女士步入房间。我仔细打量,这位女士身材修长,眉清目秀,一身职业装束,显得干练而优雅。
岳明远起身,为她作介绍:“陆科长,这位是我之前和你提及过的关宏军,关县长。”
她从容自信地走上前来,与我轻轻握手,自我介绍道:“我叫陆玉婷。”
岳明远补充说明:“她是省证监局综合协调科的科长。”
我微微颔首,以一抹礼貌性的微笑回应:“陆科长如此年轻便身居要职,真是令人钦佩。”
省证监局,作为证监会直属的地方分支机构,我虽有所耳闻,但对于综合协调科的具体职能却知之甚少。然而,无论什么时候,这赞美之词总是不错的社交润滑剂。
陆玉婷轻笑一声,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关县长,您可真会开玩笑,我不过是一名科级干部,在您这位县委常委面前,可谈不上什么要职。”
岳明远也跟着笑了起来:“咱们都是一家人,就别互相吹捧了,还是坐下来好好谈吧。”
待我们各自落座,岳明远便切入正题:“宏军,玉婷的学历背景、工作经历以及行政级别,都完全符合你之前提到的标准。你觉得让她来担任这个财政局长如何?”
我闻言,微微张口,欲言又止。这一切的安排远远超出了我的预期。岳明远向来以做大事着称,我以为他顶多会介入我这一级别的人事安排,没想到他竟会亲自安排一位科级干部,而且还是跨地区、跨部门的调动,这着实让我感到意外。
陆玉婷以期待的眼神望着我,仿佛等待我的评判:“看来,关县长对这个安排并不满意。”
我回过神来,连忙掩饰道:“哪里的话,我只是在想,陆科长在省证监局这样重要的单位,占据着如此重要的位置,却要前往我们那穷乡僻壤的小县去吃苦,我心里实在于心不忍。”
岳明远调侃道:“你是于心不忍,还是怜香惜玉呢?”
听到这话,我的脸不禁微微泛红。然而,陆玉婷却毫不在意,反而调侃道:“酆总,您这话可要注意分寸,瞧我们关县长的脸都红了。”
岳明远眯起双眼,似笑非笑地瞥了我一眼:“怜香惜玉又不是偷香窃玉,你脸红什么?”
出乎意料的是,陆玉婷对这种调侃不以为忤,反而顺势说道:“若真能被关县长偷香窃玉,那倒也是我的荣幸。”
这话听着越来越离谱,我连忙打断:“岳哥,咱们还是别扯远了。”
岳明远正色道:“玉婷,宏军脸皮薄,就别逗他了。说说吧,我交代你的任务完成得怎么样了?”
陆玉婷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姿态,回应道:“酆总,达迅集团上市的事,我的任务就是助攻。证监会那边,凡是能打招呼的人,我都已经打过招呼了。这临门一脚的事,我就爱莫能助了。”
岳明远点了点头:“很好,你的任务完成得非常出色。证监会那边已经有了反馈,何志斌已经前往北京处理此事了。”
陆玉婷显得很有眼力见儿,她迅速扫视了我一眼,对岳明远说道:“酆总,既然该见的人我都已经见了,该汇报的情况也都汇报完了,我是不是应该先告退了?”
岳明远回应道:“你去忙吧,你和宏军互相留个联系方式,接下来还需要你们紧密配合。”
我和陆玉婷互相交换了电话号码后,她便大方得体地告辞离开。
当她那摇曳生姿的背影在房门关闭的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岳明远突然发问:“你觉得这个女人怎么样?”
我微微一愣,随即回答道:“很职业,也很干练。”
岳明远轻笑一声:“答非所问。宏军,这个女人可不简单,她和证监会的许多高层都能说得上话。是那种明确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并且能够为实现目标而不择手段的女人。放得开,又不粘人。”
我呵呵一笑,故作懵懂,心中却已暗自提高了警惕。
我问道:“如此能干的女人,去县城担任一个财政局长,会不会有些大材小用了?”
他解释说:“你有所不知,省证监局那个地方权力不大,却是一个水浅王八多,都想当大哥的地方。人员复杂,竞争激烈。在请她帮忙处理达迅集团上市这件事之前,我就答应过给她换个环境,尽快解决副处级的问题。正好在你们县也需要这么一个人,可谓一举两得。”
我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岳明远接着透露:“为了这件事,我不得不借助匡铁英这层关系。”
我闻言大吃一惊:“难道匡书记也是青蚨会的人?”
他摇了摇头:“他还不够格。”
我忍不住轻“哦”了一声,内心满是困惑与不解,实在摸不透青蚨会这个神秘组织究竟以何种标准来甄选成员。
这时,岳明远目光温和地看向我,轻声问道:“宏军,你可知道‘青蚨’这个词背后有着怎样的含义?”
我略作思索,缓缓答道:“据我所知,青蚨是一种存在于传说中的奇异昆虫。在古代,它还是铜钱的一个雅称。据晋代干宝所着的《搜神记》记载,若将青蚨的血涂抹在铜钱之上,花出去的钱竟会如长了翅膀一般自动飞回,这便为财富赋予了一种循环不竭、生生不息的神秘色彩。”
岳明远听后,嘴角微微上扬,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就凭你方才这一番见识,已然比许多人强出不少。其实啊,我们青蚨会之所以取这个名字,还有另一层深意。‘青’字,有年轻之意,我们青蚨会的成员,必须是在政商两界年轻有为、年富力强且极具上升空间的精英人士。对于那些虽已身居高位,却已如日暮西山、再无发展潜力的人,我们并无丝毫兴趣。毕竟,他们的仕途升迁与我们并无利益关联,也很难死心塌地为我们所用。”
我微微点头,由衷地赞叹道:“还是岳哥目光深远、洞察世事啊。不过,我心中一直有个疑问,不知您和匡书记之间,究竟有着怎样的渊源呢?”
岳明远神色坦然,似乎并不打算对我有所隐瞒:“当年匡书记援疆之时,曾托人找到我,希望我能助力他回到你们县担任一把手。我帮他疏通了各方关系,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算是欠了我一个人情。”
“吃人家的嘴软,拿人家的手短”,这古话诚不欺我。眼下,岳明远意图将自己的人安插到县里担任财政局长一职,匡铁英帮他的忙,也算是投桃报李,于情于理,似乎都已没有其他选择的余地。
然而,县委、县政府毕竟不是某一个人的“家天下”,权力虽集于领导之手,但人事安排牵一发而动全身,仅凭匡铁英一人之力,想要达成这个目标,无疑是困难重重。
果不其然,我刚回到县里,秘书胡嘉便匆匆来报,说匡书记让我得空的时候去他办公室一趟。我心里隐隐有了预感,却还是不动声色地应了下来。
待我踏入匡铁英的办公室,只见他眉头紧锁,脸上满是难色。见我来,他轻叹一声,开门见山道:“宏军,当着你的面,我也就不藏着掖着了。在县里的人事安排上,我着实遇到了不小的困难,还得你出手帮衬我一把。”
我心里跟明镜儿似的,知道他说的一定是陆玉婷当财政局长这件事。但面上却装作浑然不知的模样,故作惊讶道:“匡书记,您可是咱们县委的一把手,在这县里,还有什么是您不能拍板决定的?怎么还用得着我帮忙呢?”
匡铁英苦涩地摇了摇头,脸上满是无奈与惆怅,缓缓说道:“唉,原本我也以为这件事能轻松顺利地搞定,可谁能想到,遇到的阻力竟如此之大。”说着,他抬眼看了看我,目光中带着几分求助的意味,“特别是刘县长,这次竟然极力反对我的这个人事安排,真让我有些措手不及。”
刘修文和匡铁英一直以来关系都颇为融洽,在和县长佟亚洲的权力角逐中,他们二人更是结成了紧密的联盟。所以,这次刘修文的反对,实在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我思索片刻,试探着问道:“难道是刘县长分管的局委办负责人有调动安排?”
匡铁英微微点头,脸上露出几分凝重之色:“县财政局长岁数大了,去省里跑资金、拉项目,那可是个劳神费力的活儿,他如今确实有些力不从心。所以在调整这个岗位上,大家意见还是比较统一的。但一到具体人选上,分歧就出来了。”
我心中一动,追问道:“匡书记,您心中属意的人选是谁呢?”
匡铁英深吸一口气,认真说道:“财政局长虽说只是个科级干部,可却掌管着全县的财政命脉,这位置至关重要。所以我的意见是,这个人选既要具备扎实的业务能力,能管好用好钱袋子里的钱,还得有去省里跑项目、要资金的人脉关系。我通过别人介绍,发现了一个相当不错的人选,好现在在省证监局当科长,年纪轻轻,在省里也有一定的关系网。本以为这个安排不到渠成,可没想到刘县长却极力反对。”
我皱了皱眉头,问道:“那刘县长手里是不是也有自己中意的人选?”
匡铁英再次点头:“没错,刘县长想把政府办公室主任许绍嘉调到财政局当这个局长。”
我刹那间便洞悉了刘修文反对陆玉婷提任财政局长的缘由。许绍嘉可是王雁书的丈夫,从情感与阵营的立场来看,我自然也会倾向于支持他们这一方。
而且平心而论,以许绍嘉的能力和操守,他确实堪称这一职务的合适人选。虽说许绍嘉并无财政领域的学历背景,但财政局的一把手,关键在于具备强大的统筹协调能力,至于具体的业务操作,下面还有专业的业务副局长把关。
我心中盘算着,有意试探一下匡铁英的态度,便说道:“书记,其实我觉得刘县长这个选择也并非完全不可行呀。”
匡铁英显然早已预判到了我会有这样的想法,他微微皱眉,无奈地回应道:“是啊,倘若实在没有更合适的人选,许主任来当这个财政局长倒也不是不可以。但咱们县域的财政可支配收入实在少得可怜,一般公共预算里很大一部分都依赖上面的转移支付。这就意味着,我们必须得多往上面跑动,争取更多的资金支持,而这恰恰是许主任的短板所在。”
不得不承认,匡铁英所说的确实有几分道理。我略作思索,开口问道:“那佟县长那边对此又是什么想法呢?”
匡铁英长叹一声,满脸感慨:“唉,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啊!当年老书记在位的时候,把所有的难题都扛了下来,我们这些手下人根本没体会到这么大的压力。如今佟县长那边自然也有自己的盘算,他也想安排自己的人来坐这个局长的位置。”
嗯哼,如此看来,这个财政局长的安排如今竟陷入了“三国演义”一样的局面,各方势力各不相让,局面已然骑虎难下。想要打破这个僵局,着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深知自己必须得表明态度了。于是,我郑重地说道:“匡书记,依我看不如这样,我去和王书记还有刘县长好好谈一谈。咱们必须得先统一意见,要是把这种存在争议的议题直接拿到常委会上讨论,很可能会出现议而不决的情况,到时候局面就会变得十分被动,您脸上也挂不住啊。”
匡铁英听后,眼中闪过一丝惊喜,他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说道:“宏军,你和我想到一块儿去了,这件事确实非你出马不可。我就把它托付给你了。”
我心里不禁暗自苦笑,匡铁英啊匡铁英,你可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好处都让你占了,却把得罪人的差事一股脑儿扔给我。但这件事关系到我们阵营的稳固,无论如何我都得想办法圆满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