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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漫过顾宅雕花窗棂时,茶几上的茶盏正腾起袅袅雾霭。

顾老夫人望着逸尘仓促离去的背影,旗袍领口微微起伏。

“你瞧逸尘离开时的眼神没?攥着车钥匙的指节都泛白了。”

顾老爷子摘下眼镜擦拭:“逸尘方才借口去取文件时,把衬衫第三颗纽扣系错了位——这孩子自小连袖扣都要与领带夹同色。”

顾宅大门外刚驶离的两辆黑色轿车划破夜色,载着顾家两位年轻人驶向截然不同的命运轨道。

顾老夫人忽然想起顾逸尘十四岁时把竞赛金牌藏在书包夹层,连庆功宴都推说要去图书馆的模样。

“当年知夏在哈佛撕碎两张波士顿歌剧院的票,知宴可是淋着暴雨在桥头站到凌晨。”

顾老爷子枯瘦手指划过平板里顾逸尘的行程轨迹,“如今倒要担心逸尘学他堂哥犯痴病?”

夜风卷着铃兰花瓣扑在雕花窗棂上,顾祖母看见定位地图上闪烁的红点最终停在京大南门的24小时书店——

那是苏雨烟每周取外文期刊的地方。

“那孩子解个方程都美得像敦煌壁画里的飞天,可惜宴哥儿早把瑶池仙桃摘了。”

顾老夫人目光扫过茶几空着的座位,那里残留着青年未饮尽的大红袍,茶汤表面浮着冷透的月影。

茶案上的汝窑冰裂纹茶宠泛着幽光,像极了苏雨烟那双银河淬炼的灰琉璃瞳孔——

那种让顾家两位男人都甘愿沉沦的破碎感与智性美。

“知夏说愿意卸任G集团执行总裁。”

顾老夫人将翡翠佛珠缠回腕间,“华尔街十五年打磨出的锋芒,到底是比小姑娘的亚历山大变石更压得住阵。”

顾老爷子调出林知夏上周视频会议的定格画面:“知夏这身香奈儿高定倒是衬得起主母的翡翠璎珞,可......”

他忽然放大苏雨烟实验室监控的侧脸特写,“这孩子的皮肤透得像冻顶乌龙茶汤,睫毛落影都是数学符号的形状。”

“美到能让傅家三代单传的公子哥儿念念不忘......”

顾老夫人抚着翡翠佛珠的手顿了顿,“傅太夫人昨儿递话,景烁那孩子现在每天绕着锦华公寓晨跑。”

她忽然将平板转向满墙家族合影,“美成这样,怕是要折寿的。娶妻当娶贤。”

“知夏三十八岁还能剖腹产。”

顾老爷子戴回眼镜,“可宴哥儿今年三十八了,真要等知夏调理好身子......”

“知夏如今把曼哈顿公寓都挂中介了。”

顾老夫人截断话头,“当年若肯这般让步,何至于......”

琉璃灯影将顾老夫人银丝盘发映得忽明忽暗。

顾老爷子打开智脑终端的基因模拟程序:“宴哥儿和那丫头的孩子会有九成概率继承数学天赋。”

淡蓝光幕浮现出顾知宴与苏雨烟的面部三维建模,“至于容貌......你看这骨相结构。”

“美能当量子计算机用么?”

顾老夫人将沉香灰烬按进香炉,“知夏昨天送来的并购方案,附加条款能省下智脑半年研发经费——这才是实打实的贤内助。”

“当年你嫌知夏太像精密仪器,如今倒夸她宜室宜家?”

顾老爷子忽然轻笑,“这孩子在非对称加密领域的研究,可是能让智脑领先同业整整......”

“宴哥儿上周推了慕尼黑的并购会议,就为陪这丫头在泥地里调试传感器!”

顾老夫人调出董事长日程表的红色警示区,“傅太夫人昨儿茶会特意展示沈家丫头的三帧烫金证书:琵琶、书法和国画。”

指尖悬在“陪同苏博士测试生态农场灌溉系统”的备注栏,“话里话外说这才是世家儿媳该有的才艺。”

“景烁那孩子把订婚请柬攥出电子墨水故障,倒还记得用苏丫头的生日当加密密钥。”

顾老爷子的骨瓷杯停在半空,“可惜他祖母连苏丫头的论文标题都念不顺。”

佣人递来热毛巾,顾老夫人接过:“老二媳妇昨天带着锦瑟那套马具来哭诉。”

顾老爷子紫砂壶盖突然重重一扣:“上个月刚给她拍下那匹阿根廷马驹,转头就跟着沈家丫头在马场使绊子。”

“老二媳妇当年为条鸽血红项链闹了三个月,如今......”

“她敢用那套南洋珍珠头面要挟,宴哥儿就敢停她信托里的翡翠采购专项款。”

顾老爷子突然用德语冷笑,“重构的马场安防系统,可是把锦瑟的虹膜权限降到了游客级。”

顾老夫人闭眼长叹:“宴哥儿把苏丫头护得比当年那对元青花鬼谷子罐还紧。”

落地窗外,京城的灯火渐次熄灭,只余下星星点点的光亮在夜色中闪烁。

苏雨烟窝在客厅沙发的一角,膝盖上摊开的书已经许久没有翻页。

她第三次看向墙上的挂钟——

时针指向11,分针缓缓爬向30。

“应该快回来了......”

她小声自语,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书页边缘。

茶几上的手机亮了一下,是唐果发来的消息:“苏苏,明天早课要交的论文你写完了吗?”

苏雨烟这才惊觉自己完全忘记了作业。

她匆忙起身,真丝睡裙随着动作滑过膝盖,在落地灯暖黄的光线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

从书房取来笔记本电脑,她盘腿坐回沙发,开始飞快地敲打键盘。

数字与公式在屏幕上流淌,时间悄然流逝。

当最后一个证明完成时,苏雨烟伸了个懒腰,惊觉已经凌晨12:15。

她合上电脑,揉了揉酸涩的眼睛,本想小憩片刻等顾知宴回来,却不知不觉沉入了梦乡。

朦胧中,她梦见八岁那年的六月。

父亲牵着她的手走在银杏道上,鲜绿的叶子在阳光下透明如水玉。

“烟儿,”

父亲的声音遥远而温暖,“北极星永远在那里,就像爸爸永远爱你!”

“咔嗒”一声轻响将梦境打碎。

顾知宴推开门时,玄关感应灯在他眼底投下暖黄的圆。

他望着客厅那团鹅黄的光晕,忽然想起三小时前宴席上某位老总炫耀的新婚妻子——

那个会掐着秒表给他煮醒酒汤的芭蕾舞演员,比不上此刻眼前这幅画面半分。

真丝睡袍下摆堆叠在沙发边缘,像朵将谢未谢的玉兰。

苏雨烟怀里抱着他的旧西装外套,鼻尖无意识蹭着袖口的雪松香。

顾知宴解开领带的手顿了顿,喉结不明显地滚动了一下。

历任女伴都曾做过类似的事——

刻意等待他的到来,精心设计的睡姿,欲擒故纵的关怀。

但眼前这个女孩不一样。

她等他,只是因为单纯地想等;她睡着,只是因为真的困了。

就像一块浑然天成的拼图,恰好嵌进他生命缺失的那一角。

他无声地走近,弯腰拾起地上的书本,指腹擦过书脊上的“黎曼几何讲义”字样。

俯身将苏雨烟抱起,动作却轻柔得像捧起一朵樱花。

“嗯。”

苏雨烟在腾空的瞬间惊醒,眸子蒙着睡意,虹膜边缘的冰川蓝在夜色中格外清澈。

当她看清抱着自己的人时,睡意顿时消散三分,“顾......知宴?”

当他们的目光相撞时,苏雨烟忽然读懂了他眼底的算式,那是比任何数学定理都美妙的,爱的收敛证明。

“吵醒你了。”

顾知宴的声音比平日低沉,带着微醺的沙哑。

他没有放下她,反而就着这个姿势坐进沙发,让她稳稳地落在自己腿上,却在她伸手探他额头的瞬间偏过脸:“没烧。”

苏雨烟的指尖悬在半空,转而双手抵住他的胸膛。

透过薄薄的衬衫,她能感受到顾知宴略快的心跳和偏高的体温。

“你喝酒了......”

她小声说,鼻尖萦绕着雪松与威士忌混合的气息。

“应酬难免。”

顾知宴松了松领口,那道淡白的疤痕在灯光下若隐若现。

他低头看着怀中的女孩,目光在她睡意朦胧的脸上流连,“怎么睡在这里?”

苏雨烟耳尖发烫,视线落在他滚动的喉结上:“我、我想等你回来。”

简单的一句话,没有任何修饰,却让顾知宴胸口泛起陌生的柔软。

“论文写完了?”

他注意到茶几上的笔记本电脑。

“嗯。”

苏雨烟点头,突然注意到他眉宇间藏不住的疲惫,心疼顿时压过了羞涩。

她鼓起勇气抬手,指尖轻轻抚平他眉心的褶皱,“很累吗?”

这个简单的动作让顾知宴呼吸一窒。

他捉住她的手腕,掌心传来的温度烫得惊人。

“烟儿......”

他低声唤道,声音里带着苏雨烟从未听过的脆弱。

“祖父和祖母说要见你。”

他将她发烫的指尖按在自己脉搏上,“我说我的心脏早被劫持了——”

智脑手环突然发出尖锐警报,苏雨烟在过载的心跳声里听见他最后的低语,

“被名为苏雨烟的病毒,修改了所有初始参数。”

月光透过纱帘洒落,为两人镀上一层银辉。

苏雨烟突然意识到他们的姿势有多亲密——

她几乎整个人陷落顾知宴怀里,鼻尖相距不过寸余,能清晰地数清他浓密的睫毛。

他的呼吸带着酒香拂过她的唇畔,让她想起实验室里那些即将发生反应的化学试剂,安静却危险。

“厨房煨着葛根饮。”

她试图起身,却被顾知宴环在腰上的手臂轻轻按住。

“别动。”

他将下巴抵在她发顶,声音闷在她带着蜜桃香气的发丝间,“就这样......一会儿。”

苏雨烟安静下来,听着他有力的心跳渐渐与自己同步。

不知过了多久,顾知宴突然开口:“小时候,每次父亲晚归,母亲都会在客厅留一盏灯。”

苏雨烟微微一怔,这是顾知宴第一次主动提起家人。

她没有打断,只是轻轻握住了他放在她腰间的手。

“后来母亲不在了,那盏灯也就灭了。”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无名指根部的细疤,“直到今晚......”

苏雨烟心头一颤,转身望进他深邃的眼眸。

月光下,顾知宴素来凌厉的轮廓变得柔和,眼底涌动着她读不懂的情绪。

某种冲动驱使着她抬手,指尖轻轻描摹他疲惫的眉眼。

“\"以后......”

她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落地,“我可以一直为你留灯。”

顾知宴眸光骤深,扣住她手腕的力道微微收紧。

两人呼吸交错,空气中仿佛有细小的电流窜动。

就在苏雨烟以为他要吻下来时,顾知宴却只是将额头抵上她的,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你知道我最欣赏你什么吗?”

他低声问,鼻尖轻蹭过她的,“纯粹。就像......”

“质数?”

苏雨烟下意识接道,数学家的思维让她脱口而出这个比喻。

顾知宴低笑出声,胸腔的震动传递到她身上:“对,像质数。”

他稍稍退开,望进她清澈的眼眸,“不可分解,也无法替代。”

这句话在夜色中静静沉淀。

苏雨烟感到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几乎要冲破肋骨的束缚。

她不知道该如何回应这样直白的赞美,只能将发烫的脸颊埋进他的颈窝,呼吸间满是雪松与酒香交织的气息。

顾知宴收紧手臂,将她完全纳入怀中。

在这个安静的丑时,公寓里只有落地钟的滴答声和彼此的呼吸声。

不需要更多言语,他知道自己怀里的,是一生难求的珍宝。

顾知宴踏入老宅第一进院落时暮色正浓,廊下青瓷缸里的睡莲刚吐出第一支花苞。

他松了松深灰色领带,雪松香在初夏晚风中若有似无地散开,却在闻到餐厅飘来的铃兰香时骤然凝滞。

管家周伯接过西装外套时低语:“少爷,林小姐从申时三刻就在煨汤。”

林知夏正将描金松鹤汤盅端上八仙桌,羊脂玉镯磕在哥窑开片碗沿,发出细碎的冰裂声。

围裙系带在她后腰勒出曼妙弧度,却掩不住真丝衬衫第二颗纽扣下若隐若现的雪肤——

那是他们初夜后他在巴黎给她买的V领睡裙同款面料。

“宴哥儿回来得巧。”

顾老夫人转动着翡翠佛珠,“知夏特意用文火煨了四个钟头的松茸鸡汤,这松茸须得用峨眉山冷泉泡发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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