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三早上顺便去调查了一下于牛的事情，已经给于风汇报过了。
刚刚来喊她吃饭的时候，顺便就也给她说了说。
于牛得知妹妹被欺负进了局子，不仅不帮忙，连爹娘上门都不见。
黄婶子在门口跪着求自己的儿子，让他帮一帮妹妹，最后不仅没见到儿子，还被亲家一顿羞辱赶走了。
这白眼狼是真的完全扔下爹娘和妹妹不管了。
她还真是猜得没有错。
宋轻雨就把要将他们一家接到京市去的想法给说了说。
说到最后，于红终于是抬起来头，满是眼泪的眼睛里有了点光。
她其实一直就想离开于家屯，离开哈市。
发生了这种事情，她真的没办法再在这里待下去了。
她工作没了，有了案底，爹也被辞退了，老爹也快五十了，在市里肯定是没办法再找另一个工作的。
高考恢复后，她的学历也有些不够看，这个年纪再去读书也来不及。
想说亲就更不可能了。
于家屯的人还算是好的，虽然流言蜚语也不少，但也没多少人当面为难她，所以她回来了。
现在是在于家屯种种地，也去蚕房干点活计。
只是这样的日子，一点希望都没有。
一开始她想离开，想要去南方。
如今改革开放了，都说南方有机会，她想去一个新的地方重新开始。
但是于刚叔和黄婶子不愿意。
自己的女儿在厂子里都被欺负了，别说外面的世界有多凶险呢。
万一于红再出去，要是再被欺负了可怎么办？
拗不过父母，于红自己其实也很害怕，就放弃了这个念头。
宋轻雨饿了，但是还是耐着性子慢慢道：
“红姐，我没有可怜你，我是真缺人。请别人干活我也不放心，你要是不怕辛苦，就来帮我呗？”
于红看着宋轻雨，她想答应。
但是喉咙像是有什么噎住了似的。
“估计过完年的吧，那店就会开起来了。店后面有个院儿，你们可以先住。秀梅你们还记得吧？他们一家子在隔壁住着呢！这有熟人在，有什么事也能有个帮衬。”
于风这时候接过话。
“但我有个条件。于牛做白眼狼不管你们，如今我管你们了，以后你们就不能和他有往来。你们去了京市，有了好日子，他要是又来扒着你们，你们又心软把他也接到京市，或者帮衬他，小雨不就变成天底下最大的冤大头。”
宋轻雨做好人，于风就来唱这个黑脸。
到底于牛是他们的骨肉血亲。
现在虽然是闹僵了，但如果以后关系缓和了，儿子来找爹娘忏悔，宋轻雨也不能去逼着人家断绝关系不是？
于风和宋轻雨都一致认为，虽然他们是看在以往和黄婶子的情分上，想拉于红一把。
但人是要有取舍的，不能既要又要。
所以于牛这件事必须一开始就说清楚了，省得以后再闹出点什么不愉快来，最后为难宋轻雨了。
于红立刻就答应了。
“好，我愿意。”
她看向自己的爹娘，期待父母的回答。
黄婶子一抹眼泪，眼里万分悲伤。
“这儿子俺也不要了！心寒！真的是心寒啊！俺这个做娘的还以为他至少不会这么狠心，没想到养了这么个儿子！”
于刚大叔这一把年纪，也忍不住抽泣了起来。
宋轻雨喝了一口汽水，微微叹气。
最疼莫过于亲人刺向自己的刀子。
这个道理她何尝不明白？
于风继续道：
“丑话得说在前，叔，婶，红姐，也别怪我算得这么清楚，我和小雨也是为了你们好。现在你们是去给小雨看店，难免有些钱上面的往来，事儿不说明白，吃亏的是小雨。于牛品德有问题，这种人不定以后还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于风拿出一张纸来，这是一份协议。
“如果将来有一天，你们去了京市，在小雨的帮助下落了脚、赚了钱、有了稳定的生活，而于牛来求你们提携或者帮忙，你们要是心软了，那我们给过你们什么帮助，你们得十倍还回来。”
当然，不和于牛往来只是其中补充的一条。
昨晚商量完，等宋轻雨睡后，于风就把她和董建华签的那份文件上的条款也都抄了一遍，才拿过来的。
口头约定从来都是不作数的，白纸黑字写下来才有用。
人心永远难测，有了这张纸，加上于风的权势，威慑作用杠杠的！
于红看着这协议，拿过来细细读了一遍。
”你们答应，就签字画押，要是不答应，那我给你们点贴补，就当是帮你们一把了。”
于红看到最后一条，突然就明白了宋轻雨的良苦用心。
有这样的哥哥，要是不早点掰扯清楚，她后面的日子还有的是苦头吃。
断了自己一家对哥哥的念想，也是断了以后的麻烦。
她但凡脑子清醒点，都不该犹豫。
所以于红唰唰就签上了自己的名字，找出家里的红印泥，按了个指印。
黄婶子和于刚叔看着那张纸，也狠狠心，签字按手印了。
于风收回这协议。
“小雨是个心软的，但我看不得她受委屈，只有提前都说好了，以后才不至于闹起来无法收场，希望叔和婶理解。”
黄婶子这个软脾气的，第一回这么硬气。
“明白的，婶子不会给你们带麻烦。吃饭！都吃饭！”
宋轻雨全程当小白兔。
于风这黑脸唱得好，她省心多了。
宋轻雨拿起筷子吃饭的时候，见于红狠狠扒拉着碗里的米饭。
看着于红吃饭的样子，宋轻雨都怕她噎着。
吃过饭，村长来喊人，大队长和妇女主任都来了，领着于风和宋轻雨一起去参观了屯里的蚕房。
那规模确实大，可不是一开始那种小小的蚕房了，一个蚕房就有至少两个于家的篱笆院那么大。
这一眼望去一共有七个，加上那第一个小的，都有八个蚕房了。
看完蚕房，宋轻雨又去看了看卫生室。
如今卫生室又扩建了，甚至都有单独的检查室，药房也是分开的。
可见于家屯的条件确实是越来越好了。
逛了一圈于家屯，宋轻雨倒是去了一趟董家屯。
秀梅的大哥不在，但是她的大嫂还有二哥二嫂在。
他们见到宋轻雨都很是开心，拉着宋轻雨一个劲儿地问爹娘怎么样，董建华和秀梅又怎么样。
大家的言语间都是关心，倒也没有觉得父母偏心什么的，也没提一起去京市的事儿，。
只担心家人在外头过得好不好，有没有吃苦。
秀梅的二哥很是担心。
“京市可是大城市，他们是农村出身，去到皇城底下也不知道会不会被人看不起？尤其是爹娘，也不知道会不会被欺负。”
大嫂见过些世面，也是有些担忧的。
“是啊，二弟说得对，那京市里的东西也不便宜吧？也不知道三弟和春玲在那边又要养孩子，又要养爹娘的，会不会过得很辛苦？”
宋轻雨听着都暖心。
“放心吧，我和风哥会多照顾着的，他们都很好，等你们什么时候得空了，也去京市看看他们！”
秀梅的二哥笑了。
“等以后的吧！他们这才在京市稳定下来，肯定得忙活着顾上自己个儿，我们这一去，肯定得给他们添麻烦了。”
临走前，他们还给了不少东西，有给宋轻雨的，也有给爹娘捎的。
这两家一对比起来，宋轻雨就感慨，要是每家都像董家似的和气就好了。
逛了一天，又歇了一天，于风和宋轻雨就打算启程回京市了。
因为一辆车坐不下这么些人，所以于风给黄婶子一家买了三张火票，后天出发的。
把车票留下后，他们就走了。
再不走大雪封路，他们只怕是要留在于家屯过年了。
宋轻雨和于风回到京市后，先是休息了一天，然后就去了空着的铺面那儿。
这儿有水有电的，于风检查过，一切都正常能用。
屋里的供暖原本是没有的，但是董建华前些日子也找人给弄好了，还算暖和。
检查完这些，宋轻雨和于风就开始从空间里搬东西出来。
这院子好几个屋，全都空空荡荡的，连张床都没有。
他们就挑了几间宽敞些的屋子来布置。
宋轻雨先是找到了床架子的半成品，又翻出了些柜子椅子、零碎的木板木头什么的，还找到了一个推车，让于风搬了出去。
于风就在外面叮叮当当敲打着，把家具都装好摆好，宋轻雨则是继续找些生活用品。
她找了一些被褥枕头什么的，衣服鞋袜也都一起拿上，细细碎碎的比如牙膏牙刷，肥皂搪瓷盆，杯子茶壶，她一点点添着。
宋轻雨从空间里搬出去，于风就在院子里布置。
厨房里也放了不少锅碗瓢盆的，连煤都准备上了。
然后就是一些柴米油盐，酱醋糖茶的，还有琐碎到抹布笤帚的，一样不落。
在空间里逛着逛着，除了那些奶粉麦乳精之类的营养品，什么瓜果蜜饯，糖果饼干的，宋轻雨也都拿上了。
之前宋轻雨是直接给钱给董建华，让他自己去操心这些小事。
面对黄婶子，她多了几分感情，就更加用心些。
忙活大半天，可算是都收拾完了。
宋轻雨半躺在空间的沙发上，觉得手酸，就让于风给她捏捏肩膀。
“风哥，你看应该都差不多了吧？感觉这些够他们一家用上好些时候了。”
于风看了一圈这屋里满满当当的东西。
“够了，你准备的这些，都够他们用上个一年半载的了。”
被子都拿了好几床，连桌布都给备上了，桌面上柜子上全是吃吃喝喝的。
厨房里头的米和面加起来，估计都能有个一百斤，还没算上那腊肉和猪油呢。
宋轻雨叹了口气。
“风哥，你知道吗，我刚到于家屯的时候，我穿的衣服，都是黄婶子一针一线给我做的。她记得我爱吃鸡腿，也记得我爱吃鸡蛋羹，天冷了怕我冻着给我勾棉手套，天热担心我中暑，给我三天两头煮绿豆汤。”
于风就那样静静听着。
宋轻雨的眼神看向远处，沉浸在别人看不到的回忆里。
“后来我去上班了，婶子就天天给我送饭到卫生室。要是有人欺负我了，她带着悦姐总是立刻就到，我自己的娘都没这么对过我。黄婶子是个好人，好人就应该幸福到老，不应该受欺负的。”
她从黄婶子身上感受到了母爱。
于悦和黄婶子一起，弥补了她不曾拥有过母爱的遗憾。
可如今黄婶子的儿子不要她了，女儿出事了，婶子那么要强的人，不知道得有多伤心呢。
于风亲亲她的头顶。
“她是个好人，你也是个心地善良的。”
宋轻雨抬起头，侧脸看于风。
“不管我说谁，你总是要夸到我头上来的！在你眼里我就这么好？”
于风轻轻抚着她的脸，在他心里，宋轻雨确实就是最好的。
不管她嘴上多厉害，做事情多决绝，但她骨子里是个善良的人。
“顶好顶好的！”
宋轻雨被这么一打岔，从自己的思绪里抽离出来，拍了一下于风。
“好了别夸我了，咱再拿些东西出来吧，给钱他们肯定是不会要的，但粮食他们肯定是不会糟践了。”
空间里多的是东西，这种时候不用，还等着什么时候用？
收拾完这边，宋轻雨和于风就回家属院了，见于悦也回来了。
宋轻雨招呼她过来一起吃饭，上车饺子下车面，于风就做了番茄汤的手擀面。
于悦看着这汤，一脸疑惑地看着自己哥哥。
“哥，你这哪儿学来的？”
她还没见过这么做番茄汤的呢，红红的汤底浓稠鲜香，还打了蛋花，看着还真挺馋人的哈。
于风拿来几双筷子和勺子，顺便坐下。
“你嫂子教的。”
于悦又看向宋轻雨。
“嫂子，你们那儿这么做柿子汤？”
宋轻雨开始刺溜刺溜吃面条。
“在国外吃过一回来着，不过人家吃的是那通心粉，突然想这口了，所以我回来就跟风哥研究，味道也差不离吧。”
于悦还没吃过呢，尝了一口汤，那叫一个鲜！
“呀！这味道真不错，是有点儿国外的风味哈。”
宋轻雨饿了，连忙喝了两口汤，舒服地叹一声。
“是好吃，你哥擀的面条比外国那什么劳什子通心粉好吃多了！”
刺溜刺溜的吃面条声响起，于悦对着于风竖起一个大拇指。
“果然还是我哥做的面条是那个味儿！”
这一边吃着，宋轻雨顺便把黄婶子和于红的事儿给说了。
于悦原本吃得开心呢，没曾想黄婶子遇到了这事儿。
她听得咬牙切齿的。
“什么东西？！还有没有王法了！？那狗东西在哪儿呢？！”
她责怪地看了哥哥一眼。
“哥，你怎么也不把这人教训一下？你要是不方便那就我来，这什么世道，流氓罪都治不了这种人吗？他们有背景就了不起？我还就是那个背景呢！”
于风一口一口吃着面条，等把面咽下了，才开口道：
“当务之急是安置好黄婶儿一家子，他们回于家屯有个一年半载的了，再不安顿好，他们以后的日子怎么过？等他们的生活都安定了，过完年，回头再好好教训那人。”
宋轻雨又把那签好的纸拿出来给于悦看。
“姐，你觉得这能好使吗？”
于悦接过看了看，觉得倒也是个好法子。
“能行是能行，黄婶子可能看不懂，但红姐一定会知道你的良苦用心的。于牛就是个拜高踩低的没心肝的东西，你们把黄婶子一家接到京市，他肯定闻着味儿就得来。”
说到黄婶子，于悦也叹了口气。
“婶儿性格软，是得多帮着照应。不过你放心吧，她不是那些个不知好歹的。”
宋轻雨收起协议，那她就放心多了。
这份协议写得相当清楚了，但选择都是自己做的。
她反正是尽力了。
“我是心疼黄婶子，她对我好过，我自然也想报恩。”
于悦拍拍她的肩膀。
“没事儿的，你这店里不是正缺人嘛，先让他们来帮忙着。以后的事儿以后再说。”
宋轻雨倒也没继续多想，法子确实多的是。
“对了，你这回去m国怎么样？”
“也就那样吧，蓝眼睛的大妖精心眼子多得很，说句话都九转十八弯的，真讨厌！”
好一个蓝眼睛的大妖精。
宋轻雨都不敢继续吃面条，怕笑进鼻子里去了。
黄婶子一家如约过来了。
他们将于家屯里的东西变卖了大半换了钱，收拾了行李就上了来京市的火车。
宋轻雨把一家子都接到了那提前布置好的院儿里。
看见院子里满满当当的东西，原本不想哭的黄婶子，突然一下子泣不成声。
“小雨，是婶子麻烦你们了，这么老些东西，婶儿的心里过意不去啊！”
宋轻雨抚着她的背，轻声安慰道：
“这都是原来就有的！我和风哥也就买了点粮食和被褥，还有些是过年那会儿人家送来的礼。婶儿，先把日子过好了，再说以后！”
眼看着于红和于刚大叔还在门口发着呆，宋轻雨赶紧招呼道：
“外头冷，快点进屋歇歇脚吧。我让风哥给咱大家伙儿做顿面条，这火车上的吃的，肯定难吃的很！”
她推着几人进了屋，于风又进了厨房。
几人有些拘谨地坐下，虽然都是在市里生活过的人了，但来到京市难免还是有些紧张。
“这是我买下来的院子，所以你们只管安心住着，别的不用操心。”
于红的眼眶都是红着的，她太感激宋轻雨了。
如果没有宋轻雨拉她一把，她这辈子可能就要烂在屯子里了。
“小雨，谢谢你，这要不是你，我......”
宋轻雨赶紧按住了于红的手，打断了她的话。
“叔，婶，红姐，你们手头上能拿出来的钱多吗？要是有钱，可以先在京市买个小院儿。虽然我这里可以让你们住一辈子都没关系，但来都来了，能在这落脚扎根就总是好的。”
她想过了，像黄婶子一家这样的普通人家，如果不抓紧机会，以后想要在京市买房，那是不太可能了。
不管他们买不买，她先把这话提了。
要是黄婶子这次还是倔着，那她也没话说，这就是命。
黄婶子找出帕子给自己擦了擦鼻涕眼泪，赶紧道：
“你说得对！买，该买！”
就算是宋轻雨让他们住一辈子，他们到底也不能真在这就这么赖下去的。
宋轻雨见黄婶子就这么答应了，还有些惊讶。
以前黄婶子就是不肯在市里买个小屋，不知道是不是这回没有退路了，竟干脆爽快地应下了。
也不避着人，他们赶紧就把自家所有的积蓄都拿了出来。
这掏钱的地方除了包袱，还有裤兜里，胸口里，鞋底里。
宋轻雨都默默转过身去。
不是，脱裤子也和她说一声啊......
掏了半天，这一桌子全是钱，只不过都叠的整整齐齐的，从一分两分的到十块钱的，还真不少。
老两口把钱给了于红。
“从前就说过，既然你哥哥不要我们了，这家里的钱和屋子就都归你。现在爹娘说话算话！”
于红拿过钱，心境却不似当年傲气了。
可她的性子要果断许多，接过钱，全部塞给宋轻雨。
“买！当然要买，皇城底下的屋子，千盼万盼都盼不来！我听你的！”
宋轻雨笑着把钱又塞了回去。
“要买也是你们掏钱买，怎么还给我了呢，又不是我卖院子，回头给你们物色一下，有信儿了再告诉你们！”
这钱不少，虽然不一定够，但总先看看再说。
黄婶子非常节俭，所以于刚叔拿回家的工资，还有于红给的家用基本全存下来了。
于红也不是个爱花钱的，而因为于刚叔也是被迫买断工龄，所以倒也是有点补偿的。
加上没想着再回于家屯，那家里的家具和自行车，还有鸡鸭猪的，全给卖了。
于红主动提道：
“小雨，这事儿麻烦你了，我们也不知道这钱够不够的，这里可是京市！要是买不到什么好的，小一点儿的院子也成！你说得对，人这一辈子总有个落脚的地方，要是这些钱不够，我们就把于家屯的老房子也给卖了，以后就不回去了。”
宋轻雨点点头。
“我让隔壁董三哥去办这事儿，到时候他要是打听到了什么消息，你和他直接聊，他现在是帮我管事儿的，有事儿就和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