疾风骤雨，水滴砸在车窗，玻璃上很快形成一层水幕。
所幸没有耽误航班，飞机降落时还是稀稀落落的小雨，赶往集团的路上，雨越下越大。
高架上堵了个水泄不通，朦胧雨幕中，到处都是刺眼车灯，喇叭声此起彼伏。
往外扫了一眼，裴璟把目光收回。
这场紧急会议，高层基本都到位，就差他一个，匆匆赶回来，还被堵在高架上。
他转过头，看了眼一旁抱着电脑，表情紧张的总助。
往靠背一仰，揉了揉干涩的眼睛，裴璟淡淡开口。
“继续说。”
纪霖点头，细边眼镜倒映出电脑屏幕的内容。
“追查结果刚出来，这2.3亿美金贷款，如今全部流入一家离岸空壳公司。”
意料之中，裴璟没说话，盯着车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东南亚的度假酒店项目，出车祸前，是他全权控制的。
车祸后，项目被转接到其他人手里，做完手术，裴璟也没有再过问。
直到昨天中午，东南亚那边传来消息。
他们的一家合作公司，通过伪造建材供应商印章，用虚假合同订单，骗取了旗下东南亚度假村项目2.3亿美元贷款，直接导致项目资金链破裂。
这家公司是在半年前跟澜韵合作的，是蔚启旗下的一家子公司。
按照集团现在的资金流转，裴璟知道，要想填补这个窟窿，最好的选择就是抛售欧洲酒店资产。
可如今旅游业低迷，那批酒店的估值预计会被腰斩。
如果只是单纯的诈骗，那他还不至于这么着急赶回来。
重要的是，在公司接到消息后，短短一个小时内，网络上出现大量黑客，集体攻击澜韵旗下公司设计的旅游App。
包含高端客户隐私行程内的120万客户信息被窃取，黑客们伪装成竞争对手，散布了“澜韵与境外势力勾结”的虚假信息，又通过社交媒体精准投放给投资者和政界名流。
一场有预谋的栽赃陷害。
赶到公司时，高管正吵得不可开交。
“这就是你们弄出的烂摊子，我都说了，东南亚的项目风险太高了，那时候谁反对过？”
“可当时的数据增长确实吸引人......”
“数据？数据能当饭吃吗？负责人呢，赶紧滚出公司！”
裴璟推开门，一滴水顺着发丝滴到地上，屋内安静了一瞬。
依旧是些老面孔，他没看他们，径直往唯一空座上走。
这项目是在他走后半年才出事的，按理追责也追不到他身上，裴璟还是赶了回来。
他实在是不放心公司里那些，仗着二十多年前站对了队，就开始在澜韵横着走、眼高于顶的老油条。
“不仅是酒店，因为客户的信息泄露，加上项目停工，保险公司也出现了大批公司客户索赔，再这样下去，监管肯定会派人来调查。”
桌子斜对角，裴珏翻动着报表。
果然，他下一句提出的建议，跟裴璟预料的一模一样。
“卖欧洲酒店？你在胡说些什么，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
一个中年人拍了拍桌子。
“卖资产只会让股价雪上加霜，我们应该去找蔚启谈判，他们要价2.3亿，就按这个金额买断项目债权！”
裴璟微不可察地叹口气。
猪脑子。
秦蕴川一直在默默听着，听到这句，他冷笑一声。
“买断，钱从哪来？你以为蔚启会这么容易放过这次机会吗。”
一片沉默。
沉默中，冷静声音响起。
“我同意卖欧洲酒店。”
逢洲同样下了场暴雨。
天气预报显示雨夹雪，可雪还没来得及落下，都被暴雨狠狠拍打在地面上。
空调运作，卧室里响起阵阵嗡鸣声。
把遥控器往枕头边一扔，许辞音用被子把整个人裹紧。
与前几天的干冷不同，雨水落下来，那股阴湿劲，借着风，穿过窗缝，直直往人骨头缝里钻。
明明连窗帘都拉得严实，空调也开得足够，但不知为什么，许辞音就是感觉，窝在床上，有阵阵冷风往她身上吹。
她开始怀念起外公外婆家的双层玻璃窗来。
把被窝里乱拱的橘猫拽出来，许辞音捏捏小猫的耳朵。
要是放在平时，罐头对她的床半点兴趣都没有，不过现在是下雨天。
“喵。”
许辞音指指床那边给它铺好的简易小窝。
“回你的被窝。”
手机静悄悄，一条消息都没有。
许辞音百无聊赖地刷社交平台，热搜都是些娱乐新闻，真真假假的，她扫了几眼，觉得无聊，便准备退出。
突然，一条帖子被顶了上来。
［资金链断裂？负责人卷款出逃，与境外势力勾结，泄露客户信息，澜韵集团陷信任危机。］
一场会，吵了三四个小时，终于有了个比较统一的解决方法。
“涉案人员的权限已经被冻结了，我们现在最应该做的事有两件。”
空气里都是咖啡的苦香味，裴璟抿了口温水，后脑隐隐约约有些胀痛。
压下不适，他清了清嗓子，继续道:
“第一，追查黑客来源，重点查蔚启的服务器。二，向受害者承诺，我们承担全部损失。”
“然后，最快速度把调查报告拟出来，包括被伪造的印章，离岸空壳公司的归属，查出来之后，立即在新加坡起诉蔚启那家子公司，冻结他们的海外账户。”
“出售非核心资产，邮轮公司可以卖了，还有东欧那几家酒店，优先保护现金流支柱。”
高层中传出反对声。
“不行，如果起诉蔚启伪造建材供应商公章，会暴露澜韵的审查流程有漏洞，境外媒体已经在猜测我们内部腐败了......”
裴璟扫了一眼，发现说话的依旧是那个中年人。
他叫徐震，裴璟记得，当初那家邮轮公司，就是他提出来的建议。
他皱了皱眉，下意识看向裴韵方向。
见她点头，裴璟了然，把视线收回来，直直扫向徐震。
“你是觉得，按照现在的舆论趋势，我们不主动公布调查结果，媒体那边就会放过我们吗。”
“项目资金出问题，紧接着就爆出新闻，中间不过十几个小时，黑客就开始有预谋的攻击，之后是信息泄露。”
裴璟的声音有些嘲讽。
“徐总，直到现在，你不会还觉得这一切是巧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