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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沉沉,空气凝滞。

韩东已经开始行动了。

他的电脑屏幕亮着,数据流不断滚动,像是某种无形的审判台,等待我们一个个走上前去接受“验证”。

“首先是最基础的生物特征比对。”韩东说,“虹膜、指纹、声纹、dNA采样——这些是最难伪造的。”

林若兮默默点头,拿出一个微型记录仪,开始观察我们的动作习惯、语言节奏和微表情变化。

“镜像复制体即便能模仿外形,也无法完全复刻一个人的行为模式。”她低声解释,“比如丁哥喜欢在说话前轻微舔嘴唇,柳姐总是会在思考时下意识地用右手食指轻敲桌面。”

我看了她一眼,心头微微一紧。

这不是信任,这是监视。

但我知道,这是我们唯一的选择。

第一个被检查的是韩东自己。

他主动提交了所有生物样本,并展示了最近一个月的语音日志。

“如果你们都不信我,那就从我开始。”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神坚定,但我还是察觉到他手指轻微颤抖了一下。

接下来是安雨桐,然后是我。

一切正常。

轮到柳思思时,气氛忽然变得压抑。

她的虹膜扫描通过了,声纹匹配也没有问题。

但在进行行为模式分析时,林若兮悄悄朝我投来了一眼,眼神里透出一丝异样。

我心头一紧。

“你最近有没有感觉身体异常?疲劳感是否加重?”韩东问她。

柳思思顿了一下,回答:“有,最近几天确实有些疲惫,可能是工作太忙。”

这个回答本身没有问题,但她的眼神……似乎有点空洞,像是在回忆什么,又像是在挣扎。

更让我在意的是,当林若兮让她描述一下昨天晚餐吃了什么时,她沉默了几秒才缓缓开口。

“炒青菜、番茄蛋汤,还有一块鸡胸肉。”

语调平稳,内容合理。

可那几秒钟的迟疑,像一根刺扎进了我心里。

我假装若无其事地转头看向韩东:“怎么样?”

“生物特征没问题。”韩东皱眉,“但行为模式方面,有些细微偏差。”

“比如?”我问。

“她的瞳孔反应时间比平常慢了0.3秒。”林若兮插话,“而且刚才回答问题时,她右手食指没有像往常一样轻敲桌面。”

我心头一震。

那是她的标志性小动作。

而现在,它消失了。

心理测试由安雨桐主导。

这是一套基于潜意识反应的心理投射测试。

屏幕上会闪现一系列模糊图像,伴随随机音效,同时监测受试者的脑波与瞳孔收缩频率。

测试中,安雨桐突然念出几个关键词。

“自由”“孤独”“恐惧”“母亲”。

当“母亲”这个词响起的一瞬间,柳思思的眼睛猛地收缩了一下,嘴角抽动了半下,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她脑海深处被触动。

那一瞬,我的直觉告诉我,她在伪装。

但我没有点破。

因为她的眼神里,除了短暂的惊慌,还有痛苦。

那是真实的情感。

我只能告诉自己:她可能只是累了,压力太大。

测试结束,大家各自散去。

房间里只剩我和柳思思。

她站在窗边,看着外面的夜色,身影孤寂。

“你怎么看今晚的事?”我试探性地问。

她沉默片刻,语气平静:“我们必须保持警惕。”

“你觉得……‘镜像’真的已经渗透进来了吗?”

她点点头,声音低缓:“如果他们能做到这一点,就说明他们比我们想象得更强大。”

我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忽然,我想起一件事。

“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吗?”我问。

她愣了一下,随即微笑:“当然记得。”

我屏住呼吸。

她说:“是你刚加入调查组那天,我在停尸间门口遇到你。你穿着不合身的西装,看起来像个误闯入犯罪现场的大学生。”

我笑了。

她记得没错。

但那个笑容……太标准了,像是背诵出来的一句话。

没有温度,也没有情绪波动。

我的心慢慢沉了下去。

窗外风声渐起,吹动窗帘,像一只看不见的手,在黑暗中轻轻推搡着我们的信任。

我不知道她是真是假。

但我知道,这场信任之战,才刚刚开始。

夜风吹得窗户咯吱作响,柳思思站在窗边的背影仿佛与黑暗融为一体。

我盯着她,心里却像压了一块千斤巨石。

“你还好吗?”我终于忍不住开口。

她轻轻点头,但没有转头看我。

“丁哥,我们都在。”她说,“只要还活着,就还有希望。”

她的声音平稳得近乎机械,像是在复述一段演练过无数次的台词。

我缓缓走近,站在她身旁,望着窗外漆黑的夜色:“你知道吗?我一直觉得你是我见过最冷静的人。即使是在停尸间里面对最血腥的尸体,你也从不皱眉。可今天……你的手指一直没动。”

她怔了一下。

那是她的习惯动作,在思考或紧张时,总会无意识地用右手食指轻敲桌面或手臂。

刚才心理测试中,她一次都没有做过。

“可能……真的太累了。”她低声说。

我没有说话,只是继续看着她。

我的直觉告诉我,她没说实话。

但我更清楚,如果她是“镜像”,就不会这么坦然地站在我面前——因为那不是她的风格。

“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吗?”我又问了一遍,语气更加温和。

她愣了两秒,才缓缓回答:“是你刚加入调查组那天,我在停尸间门口遇到你。你穿着不合身的西装,看起来像个误闯入犯罪现场的大学生。”

我笑了,但她没有笑。

那一刻,我意识到她确实记得,但她……似乎不太会笑了。

我心头一紧,压低声音问:“那你当时跟我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

她沉默了几秒,目光落在远处的街灯上,像是在回忆,又像是在挣扎:“你说……‘这是凶案现场吧?’我说……‘这里是法医室,欢迎来到真相的背面。’”

我心中猛地一震。

那是原话。

但她的语气,太标准了。

就像剧本里背出来的台词,没有任何情绪起伏。

我深吸一口气,试图压抑内心的不安和怀疑。

我知道,现在的每一个决定,都可能是生与死的分界线。

“如果你是她,你会怎么做?”我突然问。

她转过头来,眼神中闪过一丝惊讶:“什么意思?”

“我是说,如果你真的是‘镜像’,你会怎么处理我?”我凝视着她的眼睛,“你会假装她的一切习惯,甚至记忆,还是……会直接杀了我?”

她没有回答。

良久,她才缓缓开口:“我不知道。”

这个回答本身就很奇怪。

如果是她,一定会反驳我,或者干脆转身离开。

可她没有。

“丁哥……”她忽然开口,声音有些颤抖,“你觉得……我会变成敌人吗?”

我愣住了。

这个问题像是她自己问自己的。

“我不知道。”我实话实说,“但我不愿意相信。”

她嘴角扯出一个苦笑:“谢谢。”

我伸出手,轻轻握住她的手:“如果你还记得我们之间的誓言,就撑住。”

她低头看着我们的手,眼神复杂。

就在这一刻,外面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韩东冲了进来,脸色苍白,手里拿着一块加密硬盘。

“我发现了一段隐藏日志。”他喘着气说,“是关于远程意识同步的实验记录。目标……是柳姐。”

房间里瞬间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安雨桐的脸色变了,林若兮也露出震惊之色。

唯有我,沉默了很久很久。

“她还在抵抗。”我低声说。

所有人都看向我。

“什么?”韩东追问。

“她在抵抗他们的控制。”我重复一遍,语气坚定,“你们注意到了吗?她说话的方式、节奏、情绪反应……全都比平时慢了半拍。这不是简单的伪装,这是意识被入侵后的自我压制。”

“你是说……她的大脑正在和另一个意识争夺主导权?”安雨桐惊呼。

“很有可能。”我咬牙,“但她还在努力维持原来的自己。”

韩东摇头:“可她已经被记录为潜在风险,上级已经准备启动隔离程序了。”

“不行!”我猛地站起来,“你们不能把她当成敌人!她还没失去意识!”

林若兮欲言又止:“可如果我们错了呢?万一她已经……完全被替换了呢?”

我沉默片刻,缓缓开口:“那就让我来承担这个错。”

我转头看向柳思思。

她的眼中,有一丝挣扎。

像是有两个人格在她的脑海中搏斗。

“他们……在我脑子里说话。”她忽然开口,声音低哑而陌生。

这句话落下的一瞬间,整个房间的空气仿佛凝固。

我走上前,再次握住她的手。

“坚持住。”我低声说,“你还记得吗?我们在第一次案件结束后,坐在天台上看星星。你问我为什么愿意冒险追查那些不该碰的东西。”

她的眼神慢慢聚焦,像是听懂了我的话。

“你说……‘正义需要有人去守护。’”

她的嘴唇微微颤动。

然后,她轻轻地,几乎听不见地说了一句:“我记得。”

我松了一口气。

但她的眼神,已经开始变得空洞。

像是有某种无形的力量,正一点一点将她吞噬。

“他们……说我错了。”她喃喃道,“他们说……你不是正义的……”

我心头一沉。

她开始失控了。

但我知道,这还不是终点。

这只是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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