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夏清和,晓雾初收!
皇城檐角铜铃随风轻振,宣政殿朱扉敞列,琉璃瓦映晨光,晕出淡淡金芒,阶前槐叶新展,坠露偶滴,溅起细尘微茫... ...
“啪... ...”
“啪... ...”
“啪... ...”
三声清脆悠长的鸣鞭后,一旬两次的大朝会如期而至... ...
文武两列,躬身静待!
景平帝一袭衮龙袍,足蹬赤舄,冠旒玉串相击,泠泠作响,缓步蹬上龙椅!
“宣,安宁郡公李二郎,上殿奏对... ...”
宣政殿外百丈御道处,陈貂寺侧头瞧着较自己高出近一头的少年郎,在其周整的蟒纹衮服上又整理了三两,
“走,咱家引你入殿... ...”
言罢,一抖拂尘,躬身在侧,踏步上前!
早年的草庐少年,已经是盘踞一方的雄主,百丈之遥,少年却是走了许久!
少年好想回头瞧一瞧来时路,可脚下不知何时已经来到殿前!
大夏朝堂文武公卿数百道目光,不觉望向这位叱咤北地的少年郎!
既有仇视嫉妒,亦有赞叹期许,更有一声声低不可闻的轻叹无奈... ...
“臣,宣威将军,权知河谷,李二郎拜见陛下!”
手扶腰间的少年郡公,方才言语而出,便见上首大袖一抖,
“二...良臣免礼... ...”
如此景象,落在三省相公眼中,皆是齐齐摇头,咱们能否走个过场?
“臣,蒙陛下圣鉴,拔臣于凡品,授以宣威将军之职,更恩典郡公之勋!”
“此,恩同再造,臣惶愧无地,臣虽不才,敢不竭尽犬马之力,恪尽职守,效死疆场,以报陛下知遇之恩,不负圣朝托付!”
“臣无任感激,伏惟陛下圣躬万安... ...”
慷慨激昂的陈词滥调,不由惹来诸多文臣暗笑不已!
然,龙椅上的景平帝却是眉开眼笑,连连颔首!
“能得安宁郡公之良才,乃是朕之造化,大夏之福... ...”
此言一出,御史大夫李纲着实瞧看不过,继而出列高声道:
“陛下...纵使安宁郡公身负功绩,可年岁尚幼,断不得如此夸赞... ...”
景平帝闻言,讪笑一声,微微颔首,
“是朕...是朕疏忽了,相公言语的是!”
皇帝的认错的态度,对于朝臣而言,早已习惯!
纵观史书,能让言官拿捏的帝王,景平帝绝对能留下一笔浓墨重彩!
“边疆之重,河谷之地首当其冲,良臣既能平复马匪之患,不知日后对于这重中之重有何妥善之举?”
纵使前日早有席宴答对,可依旧要面对满朝公卿再次陈述!
心有腹稿的二郎,转瞬便将这座大夏中枢殿堂,当做自家清溪庄的议事堂!
殿上承天问,少年答若流!
辞锋惊玉砌,壮志动珠旒!
下陛神弥爽,登阶气更横!
莫愁时不济,吾辈正扬名... ...
稍时!
三省六部,朱紫公卿,皆是神色一怔!
少年自民财之政,直至拒北之略,环环相扣,无懈可击!
如此韬略,当真是一个年方十七的少年郎筹划出来的?
然,纵使心中疑惑颇多,可谁人会在此时上前触霉头!
所谓对事不对人,朝堂公卿还是有着三分体面... ...
门下侍中兼御史大夫李纲,再次出列,向上拱手,高声道:
“陛下,对于安宁郡公的策疏,臣深感认同,但...但屯兵事宜,还有待商榷!”
“这...这亦是为了安宁郡公着想... ...”
二郎在侧听闻,瞧着其一副随时咬人的架势,心中却是暗暗点头!
世间流传不假,这拗相公当真是刚正不阿的诤臣呐... ...
尾大不掉,尾大不掉!
少年自身分得清好歹,貌似商榷屯兵事宜,却是有着三分维护之意!
景平帝闻言,含笑颔首,缓缓道:
“今日,便是安宁郡公首次朝堂奏对,若是有些疏漏,相公们还是要提点的才是!”
“至于河谷屯兵事宜,待大朝会后,三省相公再另行商议... ...”
一番言语,听得朝中文武眉头紧皱,甚至牙根之处都泛起酸水!
要不...要不将皇位禅让了吧... ...
面对景平帝的言辞,李纲罕见的欠身回列,未去争执!
如此风向,不过片刻,便引来七八朱紫的出列附议... ...
随着一声轻咳,待见首排之列的苏载苏大参缓步而出,身形微欠,沉声道:
“开衙立府,总揽军政,私立商关,屯养私兵,铸造甲胄,修建乌堡!”
“这一桩桩,一件件,算是开创了大夏之先河,恐怕便差铸币一项了吧!”
“陛下,过犹不及,便是陛下宠溺也要有个尺度才是!”
“若是日后人人效仿,如何能安家国律法?”
貌似中正之言,响彻宣政殿中,落在少年耳中却是迎来一声嗤笑!
“安宁郡公认为本官之言有何不妥?”
二郎闻声,冲着上首躬身,继而眸子微眯,望着身旁宰执,冷声道:
“有些言语,本不适在此言语,既然苏大参先有来言,那本公便有去语!”
“屯兵之举,不仅仅是防范北蛮,亦是防范窥视河谷的宵小,两万颗头颅压不住它们的脏心!”
“那便让其生不出犯禁觊觎之心,想来苏大参近日身下的叨扰不少吧!”
“若是有人心中不忿,那便在来一场部曲之战,本公在河谷静待便是... ...”
朝堂公卿,朱紫大员,对于那条河谷商道自是心有思量!
然,两万马匪头颅与两万部曲头颅,却是已经验证的少年郡公在河谷的绝对掌控力!
顶级的世家门阀,源远流长,并非是争强斗狠求得一时利益,更多则是合纵连横,取长补短的长久之计... ...
而少年郡公的一番言语,却是走出了粗鄙武夫的莽撞!
稚嫩,此般思量瞬息在庙堂朱紫心头升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