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晓的灰白光线,漫过广袤的平原,照亮了这片刚刚被深渊咀嚼过的土地。
视线所及,再无一片完整的布帛,一抹刺目的土黄。
取而代之的,是浸透黑褐色泥土的、一望无际的暗红。
那不是地毯,是被反复踩踏、碾压、与泥土骨血交融后形成的巨大凝血层,覆盖了原野。
在这片粘稠的猩红地毯上,森森白骨以各种扭曲的姿态刺破沉寂。
它们大多碎裂不堪,头骨滚落,肋骨寸断,肢骨扭曲成不可能的角度,像是被无形的巨力疯狂揉捏后丢弃。
几把折断的步枪深陷于骨殖与泥泞之中,黯淡的金属反射着微光。
一面破碎的姨妈巾旗,残存着依稀可辨的图案,半掩在碎肉与内脏混合物里,正被缓缓渗出的液体浸透。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得令人作呕的气味。
铁锈般的血腥、内脏破裂后的腥臊,以及一种更深沉的、属于死亡的腐败气息,混合成令人窒息的帷幕。
没有哀嚎,没有挣扎的痕迹,只有绝对的、被彻底抹除的死寂。
两万六千个存在,连同他们的武器、装备,甚至绝大部分形骸,都如同被巨大的蝗群啃噬殆尽,只留下这片刻骨铭心的残渣。
而远方,地平线尽头,那片吞噬一切的灰黑色潮水,正蠕动着,朝着毕方城的方向,缓缓涌去。
就在这时,一辆巨无霸房车才堪堪到达这个路口,其后跟随着数百辆越野车。
房车沙发上,李凡看着投影里的三幅画面,脸色已经能滴出水来。
周苗苗趴在窗户边上,看着远去的黑影,再看看投影,不免有些担心二丫。
可又不想给李凡添乱,只能强压下担忧,安安静静的坐在李凡身边。
苒霖坐在李凡对面,通过银蜻蜓估算尸潮数量。
“银蜻蜓所能覆盖的区域密度来推算的话,这个尸潮足足有两百五十万左右!”
尸潮越靠近漏斗口的位置,空间越窄。
原本能在平原上摊开的尸潮,在进入真空区之后,渐渐的拉成了一条长达三十多公里的长龙,就连银蜻蜓的极限距离都不能窥探全貌。
如今尸潮的先头部队应该已经到达了漏斗口,而李凡带领的异能特战队只能停留在真空区之外。
“小苒,估算一下特殊变异丧尸,以及高等阶丧尸的数量!”
苒霖点点头,控制着三只银蜻蜓,对着能够观测到的尸潮进行扫描,片刻之后就有了答案。
“可观测的区域,一阶丧尸7000左右,二阶丧尸800左右,三阶丧尸140只左右,四阶只发现了3只。”
听到这个数字,李凡的心里也是被震惊了一下。
病毒爆发一年多,两百多万的尸潮,有这么多有等阶丧尸,比例已经十分高了,甚至是已经出现了四阶丧尸。
尤其让李凡感觉到不安的是,在银蜻蜓里已经看到了不少的特殊变异丧尸。
“特殊变异丧尸的数量呢?”
“熔喉尸600左右,影爪3000左右,破壁者1500左右。
当然这些都是银蜻蜓里能看见的!”
越听,李凡的心越沉,虽然自己对第一城墙做了很多改动,正是专门对付特殊变异丧尸的。
比如钢板,是为了防止影爪攀爬,八米厚,28米高的城墙就是为了抵抗住破壁者的冲击。
而第二城墙和第一城墙之间,并没有安置难民和任何重要工厂,就是为了防止熔喉尸的远程攻击。
可就算做了万全准备,也忍不住的担心会不会出现问题。
“你要是担心的话,联系一下不就知道情况了吗?”
闻言,李凡却摇摇头。
“我必定是不能死守在基地里的,这一次就算是对基地的一次考验吧。
如果这一次的大尸潮能够顶住了,我也能大大方方的带着特战队离开基地,去黑省。
如果顶不住………”
话到此处突然停住,李凡心里还是挺心疼的。
毕竟这个基地可是自己殚精竭虑的投入了很多物资和精力。
要是就这么被毁了,确实可惜。
然而毕方城的漏斗口却是另一番景象,并没有李凡脑补的城破人亡,也没有满城墙惊慌失措的画面。
毕方城城墙上,人头攒动,所有人都伸长脖子举目远眺,没有惧怕,反而是都是一脸跃跃欲试的模样。
“尸潮来了!!”
“可算是来了!”
远方地平线被一道蠕动的灰黑剪影彻底吞噬,大地在数百万只脚掌的摩擦拖沓下发出持续的低沉轰鸣,如同永无止息的地震前兆。
二十八米高的混凝土巨墙沉默矗立,外嵌的钢板在稀薄的天光下泛着冷冽的光。
肖战勇和朱子豪,以及所有旅级以上的军官,全都在正大门上方的门楼外,看着滚滚而来的浪潮。
陈勋抬起手表看了看时间,后悔的一拍大腿。
“整整比我们晚回来两个小时,早知道我就赌一把,把那280辆弹药物资一起搞回来了!”
肖战勇苦笑的摇摇头。
“稳健一点,这一次队长把守城的任务交给我们,大家都应该知道是什么意思!
别给毕方军丢人,也别让他失望。
毕方城只是他的起点,是他的后盾,但决不能成为他的累赘!”
肖战勇的话,传入各层军官的耳中,心里也收起了轻视之心。
朱子豪扫了一眼所有人,挥挥手说道。
“行了,各就各位吧,毕方城第一次丧尸围城战,一定要打的漂漂亮亮的!”
各级军官立马回到了自己负责城墙段。
不久之后,尸潮先头部队,已经撞上了城墙。
第一批丧尸徒劳地用腐烂的手臂刮擦着墙体,只在钢板上留下几道污浊的黏液。
后面的丧尸毫无停顿地拥挤上前,踩踏着同类,一层叠上一层。
死亡在这里变成了攀爬的阶梯。
它们扭曲的肢体相互纠缠,凭借纯粹的数量,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堆积起来。
一个由活死人构成的、不断增高和坍塌的斜坡,正对着城墙向上蔓延。
而城墙上自始至终都没有枪声响起,直到尸潮像是被水坝拦截的河水,慢慢上涨到七八米的时候。
整段三千米的城头上,几乎同时爆开细密的火光,枪声汇聚成一片撕裂布帛般的尖锐风暴。
子弹如暴雨倾泻而下,钻进下方密集的躯体。
头颅像熟透的果实般接连爆开,腐臭的黑色浆液四处喷溅;
手臂被击断,躯干被撕裂,不断有丧尸从“人梯”上摔落,砸进下方涌动的潮水中,瞬间被吞没。
但这斜坡依旧在缓慢而坚定地增高。
十米,十五米……后续的丧尸踏着被射杀的同类破碎的残骸,继续向上。
城墙脚下,破碎的肢体、黏稠的液体和撕裂的衣物堆积如山,几乎形成了一道新的、由纯粹死亡构成的缓坡。
空气中弥漫着硝烟与浓烈腐臭混合的刺鼻气味,令人作呕。
然而这种丧尸的登墙梯越来越高,如果一直如此,那三百多万的丧尸潮,堆都能对上城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