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无尽的迷茫中,他本能地,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那个,依旧坐在角落里,安之若素的年轻人。
韩叶仿佛没有看到他求助的目光。
他只是将碗里最后一口豆浆喝完,然后,用一种平静到近乎冷漠的语气,对着王建国,淡淡地开口。
“告诉他,配方不卖。”
声音不大,却像是一口定音的洪钟,清晰地,传到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孙总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王建国浑身一震,仿佛瞬间找到了主心骨,那颗慌乱的心,立刻安定了下来。
韩叶放下手中的粗瓷碗,又补充了一句。
那句话,是对王建国说的,但每一个字,都像是一记重锤,狠狠地,敲在了王杰的心上。
“这是王家的手艺,只能传给姓王的自己人。”
轰——!
王杰的身体,再次剧烈地颤抖起来。
他猛地抬起头,看向韩叶。
他终于明白了。
这位“大师”,不仅仅是显露了神迹,他更是在用这种方式,告诉自己,什么,才是真正的“财富”。
不是那五千万的支票。
而是父亲的手,是那口石磨,是这门,差点被自己亲手葬送的,名为“传承”的手艺。
他的眼中,那因为迷茫和悔恨而熄灭的光,在这一刻,重新被点燃了!
那是一种,比他之前追求“成功”时,更加坚定,更加炙热的光芒!
投资人孙总,也是个聪明人。
当他听到“只能传给姓王的自己人”这句话时,先是一愣,随即,眼中那贪婪的精光,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深沉的,经过了冷静计算后的热忱。
他懂了。
他彻底懂了。
这碗豆浆的价值,根本就不在于那个所谓的“配方”。
它的核心价值,在于“王老先生亲手磨制”,在于“三代传承”,在于这份,独一无二的,无法被复制的“匠心”!
一旦量产,一旦脱离了王老先生这双手,脱离了这口石磨,那它就立刻会从“神迹”,贬值为普通的商品。
想通了这一点,孙总立刻换上了一副,更加诚恳的表情。
“大师说的是!是我孟浪了!是我被金钱蒙蔽了双眼!”
他对着韩叶的方向,深深鞠了一躬,然后,转身对王建国说道:“王老先生,我们换个合作方式!”
“我不买配方,也不搞什么连锁!我愿意以‘守护传统文化’的名义,私人注资一千万,帮您把这家店,重新装修,打造成一家,独一无二的‘王氏豆浆传承店’!”
“我们不求做大,只求做精!店还是您的,您还是老板,您想什么时候开门,就什么时候开门!我只有一个要求,就是请您,务必,将这门手艺,原汁原味地,传给您的儿子,王杰先生!”
“我,只想当那个,为我们华夏的瑰宝,添砖加瓦的守护人!”
这番话,说得是滴水不漏,情真意切。
一场即将爆发的家庭与商业危机,就在韩叶这轻描淡写的几句话间,烟消云散,化作了一场皆大欢喜的圆满结局。
……
回去的路上,黑色的库里南,平稳地行驶在车流中。
魏雨薇开着车,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后座上,正闭目养神的韩叶,心中依旧是波澜起伏。
她沉默了许久,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语气里带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感慨与敬佩。
“为了应对王家的事,我在来的路上,已经让法务团队,准备了三套不同的解决方案。有关于商业欺诈的,有关于知识产权的,还有关于家庭财产分割的。”
她自嘲地笑了笑。
“结果,都比不上你,那一碗豆浆。”
韩叶连眼睛都没睁开。
【呵,凡间事,自有凡间解法。】
【本尊,只是稍稍加快了因果的显现而已。】
他的神念,不经意间,扫过魏雨薇的脸。
他看到,她那张一向精致的脸上,带着一丝无法用妆容掩盖的疲惫。眼角下,也有一抹淡淡的青色。
这段时间,从凡尘阁的创立,到欧洲梵蒂冈事件的后续处理,再到今天这些鸡毛蒜皮的琐事,几乎都是她一个人在操持。
这个女人,就像一根绷紧了的琴弦,太久,没有放松过了。
“关于梵蒂冈那边,教廷银行的资产清算已经初步完成,后续的舆论引导……”
魏雨薇正准备汇报工作,却被韩叶,忽然打断了。
“你最近,太紧绷了。”
他的声音很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感。
魏雨薇一愣,握着方向盘的手,下意识地收紧。
只听韩叶继续用那种平静的语气,宣布道:
“明天,放你一天假。”
“不准看手机,不准处理任何公务,不准思考任何跟公司有关的事情。”
“否则,后果自负。”
……
魏雨薇是被阳光晃醒的。
没有夺命连环call的手机铃声,没有助理在门外小心翼翼的敲门声,更没有排到下个月的,密密麻麻的行程表。
整个世界,安静得可怕。
她坐在床上,看着晨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在昂贵的地毯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大脑,竟是一片空白。
放假。
韩叶昨天,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给了她一天假期。
她本以为,自己会享受到梦寐以求的,奢侈的睡眠。
但当她真的睡到了自然醒,当她发现自己真的无事可做时,一种前所未有的,巨大的恐慌,如同潮水般,瞬间将她淹没。
她习惯了战斗,习惯了紧绷,习惯了用一个个会议,一份份文件,将自己的时间填满。
现在,这根紧绷的弦,突然松了。
她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她像个机器人一样,走进那间占据了整个房间的,巨大的衣帽间。
放眼望去,一排排,一列列,全是剪裁精良,线条凌厉的职业套装。黑色,白色,灰色,深蓝色……这些颜色,构成了她生活的全部。
她找了半天,才从角落里,翻出了一套某奢侈品牌的“休闲系列”。
那是一件白色的丝质衬衫,和一条剪裁合体的卡其色长裤。
即便如此,这套衣服穿在身上,依旧让她感觉,像是要去参加一场,不那么正式的商务谈判。
她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感到一种深深的,发自内心的陌生。
没有工作的魏雨薇,是谁?
她不知道。
她决定,去做一些“正常人”放假会做的事情。
比如,逛街。
她开着车,来到本市最高档的,会员制奢侈品商场。
然而,她才刚刚从停车场,走进商场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