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映雪坐在窗前，手撑着下巴，望着窗外的落叶，失神了许久。
宋嬷嬷将一件披风披在了她的身上：“娘娘，您肚子里还怀着孩子呢，可不能着凉。”
宋嬷嬷是她从楚王府带过来的人，算是她在这深宫之中唯一还能有几分信任的人。
“嬷嬷，我有点后悔了。”
宋嬷嬷明白穆映雪说的是什么：“娘娘，您当年也是没有办法，继夫人进门，撺掇着先楚王把您嫁给那个老富商，您若是不入宫，恐怕已经死在了那个老富商手里。
楚王当年还小，您心里有苦也不能跟他讲。就算您没有进宫，也照顾不了他们多久，您活着，才有希望。”
“可是这一次，本宫又要做选择了。”
宋嬷嬷试探地问了一句：“是皇上吗？”
穆映雪点了点头：“嬷嬷，本宫这一生，好像一直被形势推着往前走，何时才能自己做一次主呢？”
“皇上希望娘娘怎么做？”
“皇上为本宫安排了一条很好的路，但涣羽是这条路上的障碍，皇上希望本宫亲手除掉这个障碍。”
闻言，宋嬷嬷心中一颤，她大抵能猜到一些。
若是娘娘没有怀这个孩子，很有可能会选穆涣羽。
可是娘娘已经有了身孕，身为一个母亲，她得为自己的孩子考虑。
宋嬷嬷看着穆映雪，觉得她的脸色又惨白了几分。
穆映雪缓缓地站起身，往里走去。
在穆映雪从她身边经过的时候，宋嬷嬷闻到了一股子血腥味道。
今天穆映雪穿了一身黑色的衣服，血迹在她的身上并不明显，但是宋嬷嬷为她披上的披风是浅色的，所以那印在披风上的血迹格外的乍眼。
“娘娘。”宋嬷嬷惊恐地喊道。
她看见，随着穆映雪往前走去，地上蜿蜒出一道可怖的血痕。
穆映雪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快去请太医吧。”
……
贵妃小产的消息很快传遍后宫。
乾元帝来看穆映雪的时候，脸上阴沉的快滴出墨了。
穆映雪躺在床上，大睁着双眼，一片死寂。
乾元帝挥手让殿内伺候的人都退下，才开口问道：“朕倒是没有想到，你竟然为了穆涣羽，亲手杀了自己的孩子。”
“这个孩子本就不该存在，皇上让臣妾有了这个孩子只是为了牵制楚王。”
“但这个孩子的存在能够让你过的很好。”
“皇上，你太着急了。”
乾元帝愣了一下：“你说什么？”
“如果您能够等到这个孩子降生再来说那些话，臣妾或许会不忍心对他下手。可是，这个孩子在臣妾的腹中才一个月，臣妾对他的感情还没有那么深厚。”
穆映雪的话，就是对乾元帝最大的嘲讽。
穆映雪比较的，是她腹中的孩子与穆涣羽哪个更重要，这是感情上的取舍。
但乾元帝觉得，穆映雪会更看重她自己的利益，从而选择除掉穆涣羽。
乾元帝从来都不了解穆映雪，他以为在这宫里的人，都跟他一样，一切都是利益的衡量。
“贵妃，你就不曾为自己考虑过吗？”
穆映雪反问：“皇上要杀了臣妾吗？”
乾元帝当然不会杀穆映雪：“贵妃好生将养身体，以后没什么事情就不要出去了。”
“皇上放心，臣妾本就多病，向来不喜出去。这一次，不是皇上非要让臣妾出去的吗？”
乾元帝想用穆映雪算计穆涣羽，结果很明显，他失败了。
宫里的其他女人都有自己想要的东西，可穆映雪好像无欲无求，什么都不在乎。
乾元帝离开的时候，穆涣羽正好来探望穆映雪。
看到穆涣羽，乾元帝冷笑一声：“楚王，你有个好姑姑。”
穆涣羽只是向他行了一礼，并未多说什么。
进殿之后，穆涣羽看着面无血色的穆映雪，百味杂陈：“贵妃娘娘，我带了许多补品，你先养好身子。”
穆映雪握住了穆涣羽的手，说了一声：“对不起。”
这一刻，曾经的那些隔阂似乎都消散了，穆涣羽喊了一声：“姑姑。”
穆映雪等这一声姑姑，等了太久，眼中有泪光闪过。
穆涣羽问道：“姑姑想回泾襄吗？”
穆映雪想了许久，说道：“这里从不是我的家。”
“我明白了。”穆涣羽将她的手重新放回被子里，“我一定能把你送回去……”
众人还没有从贵妃小产的事情中回过神来，就听到了凤明弈在府中突发恶疾一事。
凤明弈病的很重，听说连床都下不了了。
但没有人管他。
这则消息传到凤鸢耳中时，凤鸢感叹了一句：“父皇的动作还真是快。”
凤明弈如今只是病重，很快就要病逝了。
蝉衣在这时走了进来：“公主，楚王求见您。”
“让他进来吧。”
会客厅内，穆涣羽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凤鸢走进来之后，他才回过神。
“楚王是为了贵妃的事情来的？”凤鸢坐下之后，在会客厅内守着的侍从就都退下了。
穆涣羽看向凤鸢：“昭懿公主，我想与你做一桩交易。”
“说来听听。”
“我愿尽全力助您登上那个位置，事成之后您放贵妃出宫，泾襄之事也望公主多加照拂。”
“你怎么知道本宫想要那个位置？”
“我看的出来公主的野心。”穆涣羽笑了一下，“公主应该知道我已经快死了，楚王之位我想交给穆以臻，若是公主能为女帝，有一个女王爷也不足为奇。”
穆涣羽无比平静地说出了这段话。
凤鸢知道，他已经斟酌了许久。
穆涣羽继续说了下去：“如今公主已经有了齐王的支持，再加上本王，已经是两位异姓王。魏王那边，公主应该已经有所打算了吧？”
“楚王的眼睛还真是犀利，什么都能看得出来。”
“这些不都是公主想让我看到的吗？”
凤鸢瞥了一眼穆涣羽，跟聪明人做交易，就是省事。
“你的确聪明，否则本宫也不会从一开始就盯上你。”
“公主何时发现的？”
“从你想救那些珠奴的时候。”
穆涣羽眼底闪过诧异之色。
凤鸢解释道：“你若是心中只有权势，本宫不会找你。泾襄的大部分收入来源是依靠粉珠，你有胆气解救那些珠奴，确实是本宫没有想到的。”
“泾襄不是什么贫困之地，那些商贾可以有许多办法赚钱，可他们却将目光放在了珠奴身上。
我看过太多被放血而死的珠奴，也看到那些商贾为了有更多的珠奴血脉逼迫珠奴媾和产子。
在他们的眼中，珠奴不是人，可在本宫眼中，他们才是真正的畜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