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刚漫过北丹圣城的城楼,檐角的琉璃灯便次第亮起,橘黄的光晕顺着飞翘的檐角淌下来,在青石板路上织成一片流动的光河。
正街两侧的丹坊药铺还敞着门,木格窗里飘出苦香与甜润交织的气息。
那是炼丹炉里未散的药韵,混着隔壁糖画摊子的焦糖香,在晚风里缠成一团暖融融的雾。
穿短打的学徒扛着药篓子穿街而过,腰间的铜铃随着脚步叮当作响,与货郎的吆喝、孩童追跑的笑闹撞在一起,泼洒出满街的烟火气。
拐进侧巷更见热闹。灵植铺的幌子上坠着串发光的星辰草,幽蓝的光把过往行人的脸映得忽明忽暗。
器坊门口挂着排陨铁小铃,风一吹便发出清越的颤音,像谁在暗处拨弄琴弦。
有老者蹲在街角摆地摊,铺开的粗布上摆着拳头大的玉髓,借着灯光能看见里面流转的淡青色源气,引得几个穿锦袍的武者驻足细瞧。
叶问天与风曦月并肩走在灯影流动的长街上,青石板路被灯笼照得泛着温润的光,两人衣袂偶尔相触,又随着脚步轻轻分开。
叶问天目光沉静,却不时被街边的景致牵走几分注意力。
只见灵植铺前悬着的星兰草在风中摇曳,幽蓝的光粒簌簌落在风曦月的发间,他便稍停脚步,待她拂去碎光再继续前行。
路过器坊时,匠人正将淬了源气的银丝敲成蝉翼般的薄片,他驻足看了片刻,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拳心,似在琢磨其中关窍。
风曦月则像被解开束缚的雀鸟,眼底盛着街市的灯火。
见糖画师傅以糖浆在青石板上勾出栩栩如生的凤凰,她忍不住停下脚步,裙摆扫过脚边的灯笼穗,带起一串细碎的晃动。
“你看那凤凰的尾羽,”她侧头对叶问天轻声道,声音里带着孩童般的雀跃,指尖轻点着空中,“竟连羽尖的弧度都像极了真的。”
行至望月楼前,红灯笼的光晕漫过两人肩头。
风曦月仰头望着匾额上“灵犀糕”三个字,鬓边的银饰在光里闪了闪:“天武爷爷说的便是这里了。”
叶问天顺着她的目光望去,颔首道:“既如此,便进去尝尝?”
楼内暖意融融,靠窗的位置正能看见街面的灯河。
灵犀糕端上来时,白瓷碟里盛着六块莹白的糕点,上面撒着细如星尘的云芝粉。
风曦月拈起一块,指尖刚触到糕点边缘,便觉一缕极淡的源气顺着指腹漫上来,入口时果然如天武尊者所说,化作一汪清甜,混着雪莲蜜的凉润滑入喉间。
“确实不错。”
她抬眼时,正撞见叶问天也在品尝,他平日里沉稳的眉眼柔和了些许,嘴角沾了点云芝粉,像落了片细雪。
风曦月忍不住轻笑,抬手递过一方素帕:“沾到粉了。”
叶问天微怔,接过帕子擦了擦唇角,低声道:“多谢。”
窗外的夜渐浓,街市的喧嚣隔着窗纸传来,反倒衬得楼内愈发静谧。
两人偶尔说几句话,多是点评街边见闻,或是谈及灵植器术。
直到街面的灯笼换了第二茬烛火,叶问天才道:“天武前辈说夜景甚好,不如再去河边走走?”
风曦月颔首应下,起身时裙摆扫过凳脚,带起一阵若有似无的清香。
两人走出望月楼,晚风卷着丹香扑面而来,远处河面倒映着万家灯火,像把整片星空都揉碎在了水里。
两人沿着长街往城南的河滨走去,越靠近水边,街市的喧嚣便淡了几分,只剩下晚风拂过灯笼穗的轻响。
转过街角,眼前豁然开朗——一弯新月悬在墨蓝的天幕上,清辉像被谁抖开的银纱,漫过鳞次栉比的屋顶,淌进楼下的河道里。
河水被月色浸得发蓝,岸边的垂柳把影子浸在水里,随波轻轻晃悠。
偶有画舫从远处荡过,窗内烛火明明灭灭,丝竹声顺着水纹飘过来,碎成几缕清浅的调子。
风曦月走到石阶边,望着水里晃动的月影,裙摆被夜风吹得贴在脚踝,像沾了层薄露。
“月色真清。”她轻声道,指尖无意识地拂过冰凉的石栏,那里凝着夜间的潮气。
叶问天站在她身侧半步远的地方,目光落在河心那轮碎月上。
月光洒在他挺直的肩线,把他抱拳时留下的衣袖褶皱都描得分明。
“北丹圣城的月色,确有不同。”
他顿了顿,补充道,“许是混了天地间的源气,连月光都带着些微暖意。”
风曦月转头看他,正撞见月光落在他眼底,那里没有了白日里的沉敛,倒像盛着两星碎银。
她忽然笑了,声音比方才更轻些:“天武爷爷说夜景别有意趣,原是指这个。”
两人不再多言,只静静站在月下。
河水哗啦流淌,远处街市的喧嚣成了模糊的背景音,只有彼此的呼吸声,与晚风、与月色、与流水声融在一起,温柔得像一捧化不开的银辉。
夜渐深后,叶问天与风曦月并肩踏入炼丹师公会的结界,周遭的喧嚣如潮水般退去,只余下长廊里木屐轻叩地面的细碎声响。
推开雕花木门,一室静谧便漫了过来,空气中还残留着昨日炼丹时未散的淡淡药香。
叶问天径直走向屋角的蒲团,宽袖微拂,便盘膝坐定。
他眼帘轻阖,呼吸渐渐匀长,周身的源气仿佛被无形的力量牵引,开始缓缓流转。
忽然,他眉心处微光一闪,一道古朴的塔身虚影自识海中悠悠浮现,其上铭刻的混沌纹路若隐若现,带着岁月沉淀的厚重感。
不过瞬息,混沌塔已全然显形,悬在蒲团上方寸许之地,塔身流转着淡淡的乌金光晕,将叶问天周身笼罩在一片温润的光晕里。
他睫毛微颤,身形竟如轻烟般淡去,化作一道流光没入塔身之中。
只余下那座小巧的混沌塔静静悬浮,塔身上的纹路偶尔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光芒,
混沌塔内自成一方天地,源气浓郁得几乎凝成实质,空气中浮动着细碎的光尘。
叶问天立于一片蓝色的星空之中,指尖微动,那枚从四象秘境中得来的极脉火源石便自储物戒中跃出,稳稳悬浮在掌心之中。
石块约莫拳头大小,通体呈深邃的赤红色,表层却流转着一层近乎透明的光泽,仿佛有岩浆在石皮下缓缓涌动。
指尖触及之处,并无预想中灼人的滚烫,反倒是一种温润的暖意顺着经脉缓缓蔓延,带着几分奇异的韵律,竟与体内的源气隐隐呼应。
他凝神打量着手中的奇石,只见石身内部隐约可见细密如蛛网的金色纹路,那纹路蜿蜒盘旋,恰似一条条奔腾的火龙,正随着他的呼吸微微起伏。
玄老曾说这极脉火源石内藏地火之精华,需以自身源气引动方能见其真容,此刻掌心的暖意渐浓,倒让他心中多了几分期待。
叶问天缓缓闭上眼,体内源气如细流般注入掌心,小心翼翼地探向那枚奇石。
石身表面的光泽骤然明亮了几分,那些金色纹路仿佛活了过来,开始发出细微的嗡鸣,一股远比刚才灼热百倍的气息,正从石心深处缓缓苏醒。
混沌塔内的源气被极脉火源石的异动牵引,如潮水般朝着叶问天周身汇聚。
他指尖的源气丝线已与石内的金色纹路彻底勾连,那温润的暖意早已化作汹涌的热流,顺着经脉奔腾而去。
所过之处,每一寸筋骨都似被灵火细细淬炼,泛起淡淡的赤红光泽。
掌心的极脉火源石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通透,石内的金色纹路愈发炽烈,仿佛有真正的火焰在其中燃烧。
一股远比寻常火种精纯百倍的能量顺着源气通道涌入体内,所经经脉瞬间被拓宽数分,原本滞涩的源气运转骤然变得酣畅淋漓。
气海内的源气旋涡也随之疯狂旋转,发出沉闷的轰鸣。
叶问天凝神守住心神,引导着这股狂暴却精纯的能量冲刷经脉、滋养气海。
热流每一次奔腾,都似有无数细小的灵火在体内炸开,将积累多年的壁垒寸寸消融。
他能清晰感受到修为瓶颈正以惊人的速度松动,那是武圣七重天巅峰被不断冲击的迹象,比往日苦修数月还要迅猛。
极脉火源石的赤红渐渐褪去,大半能量已化作他体内奔腾的洪流。
就在石身尚余三分之一未消之时,气海内的源气旋涡猛地一缩,随即爆发出璀璨的光芒——那层困扰许久的壁垒应声而碎!
一股更为磅礴的气息自叶问天体内轰然散开,混沌塔内的光尘被震得漫天飞舞。
他周身源气暴涨,经脉中流淌的源气带着淡淡的金红光泽,比先前浑厚了数倍不止。
武圣八重天的气息如春笋般节节攀升,直至在一个全新的境界稳稳扎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