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成海一边说一边抬头看孟绮的脸色，女子？是谁？难不成是宋承泽安排在宫里的暗线？
正想着，只听吱呀一声，那门打开，宋承泽先走了出来，回手掀着棉帘，一宫装女子跟在他的身后，抬头看宋承泽。
宋承泽低头看着她，又说了几句话，那女子点头，伸出手抚了抚自己的脸颊。
月光下积雪反射着清亮的柔光，似是把两人身上镀上一层纱，那样的不真实，好似在梦里一般。
宋承泽一抬头，看见了孟绮站在那里向这边看，放下手中的棉帘走了过来。
“母妃没有大事，我想着咱们还是去承天殿比较好。”孟绮尽量让自己的声音里没有太大的起伏。
宋承泽点了点头，宫装女子跟了上来，孟绮对着宫装女子行礼，“修嫔娘娘是来瞧母妃的吗？”
修嫔把斗篷的帽子摘了下来，一张素白的脸上带着些许红润，精致的脸上有着柔柔的浅笑。
“想着皇上那里必是需要王爷与王妃的，娘娘这边婢妾就陪着解解闷好了。”修嫔的声音十分温婉好听，不急不徐。
宋承泽一礼，“如此，有劳修嫔娘娘。”
修嫔对着宋承泽一礼，从两人中间越过，上了正殿的台阶却顿住脚，似是无意地回过头来，正与孟绮的目光相对，然后嫣然一笑转过身去。
宋承泽转身向外走，“回府再与你说。”
“不必。”孟绮这句不必声音很大且生硬，连她自己都没想到，她回的速度极快，好似早有准备一般。
宋承泽站住，孟绮也发现自己的失态，呼出一口气来，“王爷的事不必与我说明，我只是担心怕被别人瞧见，毕竟琼华宫里的人也不一定都是母妃身边的。”
宋承泽先是皱了皱眉，然后轻声道，“我知道，我心里有数。”
孟绮看着门口的暖轿，只觉得心里堵得厉害，好似一直知道自己面前有一个大锅，里面煮着热气腾腾的吃食。但却不曾掀开盖看，也不晓得那里面是什么，所以，就算是她再想吃，也会让自己忍住。
可现在，那锅盖突然揭开了，让她瞧见了里面的美味，她忍不住要尝尝，然后就想吃饱，更或者最好把汤也喝掉。
坐在暖轿里的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且都眯着眼睛想着各自的心事。
宋承泽捋顺着刚刚修嫔告诉自己的那些事，尤其是关于皇上的病情，他实是不敢往那方面想，但却又不得不想。
孟绮则是想着这位修嫔，这位差一点做了宋承泽侧妃的修嫔。
修嫔是与容昭仪和吴氏一同进宫的秀女，也是皇上最后那次招进宫里的。
那次选秀，皇上更是想为几个成了亲的儿子选侧妃或是庶妃。一开始，进宫的十几位秀女并没有做具体的安排，更没有直接到皇子府中或是被皇上充了后宫。而是被分配到了各个宫中，学着礼仪。
修嫔被分到了莲妃的宫里，这个勤快，漂亮，懂事的小姑娘很快就得了莲妃的喜欢。从来不曾为儿子内宅操心的莲妃动了想把修嫔送到瑞王府的打算。
而修嫔对宋承泽可谓是一见钟情，显然宋承泽对修嫔也是很满意，两人都以为这件事没有任何问题，而莲妃也准备好了要与皇上说这件事，想直接把修嫔要到瑞王府去。
却不想出了意外，修嫔在与一起进宫的小姐妹们给皇后请安的时候，不小心摔倒了，借着坤宁宫厢房换衣服，好巧不巧被皇上瞧见了。
虽说皇上当时没有宠幸修嫔，但莲妃却着实不能再开口为宋承泽讨了。待到皇上收用了修嫔后，把余下的秀女们分给了儿子们，吴氏就是被皇上分到瑞王府的。
前世，孟绮并不知道这其中太多的事，确切地说是她活蹦乱跳的时候并不知道。好多事都是她躺在那里，尤其是宋承泽与太子，也就是当时的皇上之间展开最后的较量后，她听来的，更或者是有人有意让她知道的。
现在想想，前世宋承泽的胜利一定与这位修嫔脱不开关系。修嫔一直倾慕宋承泽，不，应该说他们是两情相悦的，怎奈造化弄人，终是无缘的两个人。
但孟绮想，前世宋承泽坐上那个位置后，给修嫔换个身份也不是不可能的。现在想想，敬安帝都能与自己的养母先皇太后有那么深的关系，且还有过一个孩子，那宋承泽真那样做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毕竟两人是真心的。
直到外头胡昌盛说到了，孟绮才睁开眼睛，却是一下子撞到宋承泽那幽深的眼眸中，也不知道宋承泽这样瞧了她多久。
孟绮坐直了身子，刚想开口，却听宋承泽轻声道，“不是你想的那样。”然后就掀开车帘当先下了马车。
她们回来的时候，皇上的头疾已然被太医施针稳住了，而皇上也沉沉睡去。
皇后揉着额角对众人道，“都回去吧，这是你们父皇的意思，带着孩子们好好过个年，等着正月十五的时候再来。”
诚王爷上前一步，“母后，儿臣留下来照顾父皇吧。”
还不待皇后说什么，太子咳嗽一声道，“五弟回去吧，孤在宫里更方便，这是父皇的意思，若是他醒了，瞧着你们还在这里，怕是不高兴。”
皇后冲着诚王点了点头，大家纷纷退下。
回了瑞王府，李氏带着众人迎了上来，先是关心了一下皇上的病情，然后对着孟绮道，“婢妾实不知道宫里的情形如何，擅自作主让厨房为少爷和小姐们备了吃食，原想着若是您与王爷再不回来，婢妾与林妹妹就带着他们守岁了。”
孟绮点头，“有劳你了，想得这样周全。”
自从把内宅理家的权力全部收回后，李氏手里是一点营生都没有。她不像小林氏那样到宋承泽跟前抱怨过几回，而是平静地把她手里的册子与对牌让萝兰送了过来，除了为二少爷做些小东西，再就是到静安园的日常请安，轻易不出锦墨居。
孟绮很喜欢李氏这种知道自己处境，不争不抢，她一点都不人介意若是自己有离开的那一天，在宋承泽还没有再娶了正妻回来的时候，把管家的权力再交给李氏。
因为在她前世的记忆里，这个李氏是一直陪在宋承泽身边，直到宋承泽坐上那个位置。
宋柏染穿得像一个米团子一样走到宋承泽跟前，仰着小脸，“父王，皇祖父没事了吧？”
宋承泽弯腰把宋柏染抱了起来，“没事了，等着过些天，父王带你们去看皇祖父。”说完又冲着站在旁边的宋柏墨道，“走，咱们去静安园，放烟花。”
宋弄玉听到放烟花，高兴地拍起手来，“大哥，你敢点吗？”
宋柏墨高兴地点头，“敢，你且离得远些，我点给你看。”
小林氏看着宋承泽抱着宋柏染走在前面，狠狠瞪了一眼宋柏墨，“放什么放，哪有少爷亲自动手的，莫要被炮烟呛到。”
宋柏墨听她这样说，刚刚还微扬的嘴角轻抿一下，没有吱声。
孟绮走了过来，拍了拍宋柏墨的肩膀，“他是主子，自有下人们侍候着，放个炮又有什么。”
小林氏听着孟绮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反驳她，刚想还嘴，却被李氏扯了扯衣角。小林氏也知道，刚刚自己说宋柏墨那句话是逾越了，虽说自己是侧妃，但在宋柏墨跟前，那就是半个下人，哪里有下人对主子那样说话的。
心里不高兴，却忍着没再接话。
大家进得静安园，被满院子通红的灯笼吸引了目光，宋柏染被宋承泽抱着伸着手去摸那灯笼穗子。
“等到正月十五的时候，让你母亲弄些灯谜，你们来猜，可好？”
宋弄玉高兴地回头问孟绮，“像宫里那样吗？”
孟绮点头，“不如你们自己写灯谜可好？”
“母亲是什么意思？”宋柏墨上前两步问。
“就是你们都可以出迷面，到时挂在灯笼上，看看谁猜 的谜底多。”
“母亲，我可以自己写？”宋弄玉兴奋地扯着孟绮的袖子。
“当然可以，你想写什么就写什么，看看有几个人能猜得出来。”
宋柏墨也是一脸兴奋，“二弟字认得少，我可以代写。”
宋承泽听着孩子们的欢呼声，心底高兴，扭过头道，“你们母亲这个主意好，回头猜对灯迷的，父王有赏。那出迷面没有被猜出来的，父王也有赏。”
宋柏染听得宋承泽这样说，挣着身子下了地，扯着宋柏墨的衣袖，“大哥，我今天和你一起睡，咱们好好想想。”
众人闻言都乐了起来，宋柏染的娘奶上前笑道，“今天要守岁，您忘了？”
宋柏染拍手道，“记得，记得，大哥说要放炮，还要吃团圆饭。”
宋承泽回头看着跟在自己身后的家人，远处已有别家的烟花腾空而起，引得众人纷纷赞叹。
她听着孟绮吩咐着汪成海，去后面宽敞的地方带着孩子们放烟花。又吩咐刘妈妈把年饭摆在正堂里。然后又指挥着元冬多挪几个炭炉进来......
这一刻，他突然想不起来往年的三十都是什么样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