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渺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拒绝踏足阿瑞斯,虽然她心里也明白沙宾从来没比自己好过到哪里去,但从小到大的闺蜜为了他落得这个结局,她实在很难平心静气。
在巴克特的陪同下,宋渺终于来了一次阿瑞斯,释然道:“沙宾,以前我确实是有点恨你的,恨你没保护好年年,但这么多年都过去了,年年如果还在,应该也不想看到你一直活得跟行尸走肉一样……”
沙宾的声音很平静,却有种哀莫大于心死的失落:“我挺好的,豁出一切牺牲的人并不是我,这是我应得的。”
“比起年年所做的一切,我这个受益者有什么可辩解的?她不希望我难过,我就好好活着,让她永远活在我的记忆里。”
他总是想起她,然后发现她比银河更璀璨,又比时间更具体。
宋渺怔怔地听着,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以前总觉得矫情,现在才知道,对彼此相爱却无法相守的人来说,无爱的未来才是真的绝望,活下来的那个人如果放不下,长生便是真正的折磨。
他用这样的方式折磨自己,或许是因为他从来没有放下过。
人说长痛不如短痛,但其实短痛如鲠在喉,长痛细水长流,都是寻常。
只不过他的一生实在太过冗长,一想到以后或许再难重逢,难免哽咽。
……
铠甲禁卫队新进的队员都知道沙宾队长有个雷打不动的习惯,每天都要独自去地球巡逻,上级指挥官也命令他们不得干扰。
沙宾常常化形成尹泰的模样,在地球的大街上漫无目的地徘徊,他也想过用自己的本来面目,但又怕她认不出他。
熙熙攘攘的人群里,他只要看到一个背影有些熟悉的年轻女孩,总会心跳加速,忍不住快走几步去看是不是她,可每次都无一例外,根本不是他心里的那个人。
看到希望,上前查看,再次失望……七年来一直如此循环往复。
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是有多爱一个人,才会连被虐都心甘情愿?
不过沙宾丝毫不觉得辛苦,与她有关的一切都让他心生欢喜,更何况只是痛一痛而已,他还扛得住。
比起他逆转时空后亲眼所见她之前遭受的痛苦,这根本不算什么。
原来年年那时候这么疼……这个认知让他瞬间清醒,钝痛缓慢地传递到四肢百骸。
他用这样自虐的方式去铭记她,绝不允许任何人动摇她在他心目中的地位。
这些年也有不少异性向他示好,年轻有为的铠甲禁卫队队长,无论从哪方面看都是良配,可他不愿意,更不想将就。
库忿斯、巴克特,甚至连一直玩世不恭的沙芬塔这些年都修成了正果,只有沙宾一直形单影只。
在他漫长的生命中,只爱过简年年一个女孩,一生铭刻,求而不得,无可奈何。
她的离开,也带走了他全部的感情。
曾经有个地球小姑娘,用那种无比惨烈的方式换来他和他的兄弟重新作为战士活下去,他不愿辜负她的付出。
沙宾也确实如她所愿,重新做回战士,只是比起之前的和煦,要冷酷许多。
遇见她以前,他不需要温柔,她走以后,他的温柔无处存放。
只要他还活着一天,就会继续心怀希望地找下去,甚至甘之如饴。
沙宾想起自己曾经亲口许下的承诺,他说她是他的公主,但其实真正的感情更甚于此,她是他在至暗时刻里唯一的光,只要她还没确认遇难,那束光就永远不灭。
沙宾以前是个无神论者,但爱却是天时地利的迷信,每当看不到希望的时候,他也会去地球上的寺庙逛逛,默默许个愿。
这次以地球人面目随行的小战士颇有点1521刚入伍那年的愣头青风范,抬头看看天色,一板一眼道:“沙宾队长,该返程了。”
沙宾淡淡地看了一眼,并不打算排队过去上香:“嗯,走吧。”
他也不是放不下,只是……太想她了。
军团又扩充了不少人手,也很少有人敢瞎打听前辈的事,这小战士并不知道这位沙宾队长到底来地球干嘛,他只是听命行事,队长到其他星球巡逻总不能落单吧?
沙宾这些年的性格也变了很多,愈发寡言少语,两人往飞船行进的途中,沙宾忽然开口道:“你觉得地球怎么样?”
小战士挠了挠头,傻乎乎道:“科技太落后了,但美食和娱乐比咱们阿瑞斯有趣,有种很难形容的感觉,总体来很不错。”
沙宾笑了笑:“我也这么觉得。”
那小战士小心地看了他一眼,一时不知道自己还要不要继续接话。
沙宾云淡风轻道:“如果我哪天牺牲了,希望能被埋葬在地球。”
小战士吓了一跳,结结巴巴道:“怎么会呢?以队长您的实力,怎么可能……”
沙宾沉默片刻说道:“实力再强的人也会有遗憾,其实没什么了不起的。”
阿瑞斯军纪严明,等级制度更是森严,不同军阶之间泾渭分明,这小战士并不敢接这话,看起来很紧张的样子。
他也没再多说,两人一前一后上了指挥舰,沙宾有些留恋地看了一眼地球的夕阳,抬手一挥,军舰决然而去。
铠甲禁卫队新晋的队员都知道沙宾队长会定期失踪一段时间,据小道消息说,他是去见心上人了,可大家都没见过那位神秘的心上人长什么样子。
路法确实承了简年年的大人情,所以对沙宾隔三差五跟他借修罗铠甲的请求,他从来都没驳回过。
反正沙宾不可能拿修罗铠甲做什么混蛋事,路法知道他只是很想见一个人。
想到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姑娘,路法这样冷酷的人也不由得对沙宾宽容许多。
漫漫人生,总要有个念想才能继续走下去吧?
对于有些人而言,生命跨度太长反而是一种折磨。
沙宾常常会想起简年年,然后便会无法抑制地痛恨阿瑞斯人漫长的生命。
可他却还不得不好好活着,只因这是她对他最后的请求。
尽管他的灵魂早就随着那艘坠毁的飞船一同被宇宙洪流吞没。
每当坚持不下去的时候,一想到年年也许还在宇宙的某个角落等他去救她,他便再次满血复活,如果她有朝一日回来了,见到他那么颓废,可能会很失望的……
只要在他能力范围之内,沙宾从不让简年年失望。
他的人生曾是一片荒野,无人了解,直到人海中她的出现,在她离开以后,他依然瞒着所有人爱她,很久很久。
沙宾一向冷静克制,可还是会在思念如潮水般澎湃的时候,借助修罗铠甲逆转时间的能力,回到过去看看她。
逆转时空的沙宾忽然发现,原来那么早以前,她就喜欢上他了啊。
只可惜,很多事,当时只道是寻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