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莞凌一直很敬重她这个师兄,只因他救过包括烬明真人在内的许多宗门子弟。
那时民间突然有一只为非作歹的大妖,很是厉害,害了不少性命,属火,水灵派和火灵派奉命前去降妖。
本来降妖十分顺利,然而那大妖却在收押过程中突然暴走,带着玉石俱焚的决心,要把元丹碾碎,融进他身边的每一个人。
元丹这东西带着本体的一丝神识,大妖能在某一天神不知鬼不觉地占据宿主身体。不幸运的话,就是白白送上自己的修为。
但是它一旦成功,在场的所有人都不能留下活口,否则到时候这么多个出类拔萃的天才大开杀戒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在关键时刻,是桑霁敏锐地察觉到了它的意图,挺身而出,情急之下收了所有元丹碎片,硬生生自己融下去了一整颗。
桑霁昏迷了整整半个月,终于也是从鬼门关里出来了,然而代价是——他的脸几乎面目全非,尽是疤痕;其次,他体内有及其旺盛的火灵,平时不碍事,但是在每年的事发当天都会让他万劫不复,不人不鬼,甚至可能走火入魔。
他的脸倒是没什么大碍,这么多年过去了,只剩下一条烧伤的疤痕,最重要的是火灵这事。
最后的结果是,烬明真人立下毒誓,他会让桑霁住在离宗门最远最偏僻的洄雪殿,无事不外出;在每年的事发当天前的三个月,他都会送桑霁到远山极寒之地,布下两个月的锁阵,令他压制火灵;到了那个日子,他都会亲自照看桑霁的院子,只要一有不对劲,即刻斩杀。
大家也不能不同意,放他出去根本不得了,但是到底救了这么多条人命,也不能说杀就杀。
虽然桑霁的命是保住了,但是自那以后,桑霁的处境就更尴尬了。
他是救了那么多人,但是他现在不纯呀,还那么厉害,保不准哪天突然发疯发狂,再把他们的命收回去呢?
所以现在宗门里的人对他都像是对半个外人的态度,看他像是在看一个还没有孵化的怪物。尽管嘴上不说,面上是敬重,心里都是如出一辙的防备。
对他有么点真情实意的,也就只有火灵派的弟子了,但是也不多,主要都是仰仗着烬明真人的。
虽然莞凌和桑霁并没有什么交集,但是对他的评价颇高,拿出了“襟怀坦荡,光风霁月”这两个成语就足够看出他的态度。
信息量有点大,朝晕拍了拍自己的脑袋瓜,自己慢慢地反应。
忽然,一阵轻风卷雪而来,裹着清莲香,铺向门面,有一两片雪花落在手背上,朝晕垂眸看去,那漂亮的雪花已经被体温融消掉,只剩下两滴水痕。
“大师兄回来了!”
不知道谁喊了一句,众人皆是踮脚抬眼去望,朝晕个子小,站在最前面,掀开眸子看去,于是瞳仁里只余下一通体雪白的玉人迎着风雪缓缓归来。
他挟来的霜雪簌簌,山门前的青石阶霎时覆了一层薄冰,映着晴光,如铺开的寒玉。
桑霁踏雪而来,素白的衣袍上不见半点尘泥,广袖垂落,袖口暗绣着银线水纹,随步履轻晃,似有流水无声淌过,腰间悬一枚印着小小火印的青玉佩,玉色温润,却比不过他眼眸里的半分流纹。乌发半束,一支水色琉璃簪斜斜簪着,发尾沾了雪粒,在晴光下莹莹生辉。
面容清俊如画,眉目间凝着三分病气,唇色极淡,像是久病初愈的模样。偏生眼尾微垂,看人时自带几分温柔倦意,叫人不自觉卸下心防。
当然,那是在忽略他脸颊上那条细长疤痕的前提下。
疤痕自左额角斜斜划下,蜿蜒过眉心,止于右颊,如一道裂冰,生生破开了这张如玉的面容。尽管疤痕已褪成浅白色,却仍显眼,衬得他温润如玉的面孔都透出几分凉薄,看得第一眼叫人心惊,分不清是仙是鬼,诡异最甚。
朝晕只觉得自己呼吸都轻了,只是眼睁睁地看着他站定在离自己七尺的距离。
玉人微微折腰,对着烬明真人恭敬作揖,轻柔地唤了一声“师尊”,朝晕在旁边听着,觉得半边身子热麻。
烬明真人欣慰颔首,扶他起身,问他这两个月把火灵抑得如何,桑霁微微笑着,回说“还好”。
烬明真人知晓这是有把握应对的意思,松了口气,往旁侧了下,把朝晕让出来,对着她道:“这是你大师兄。”
朝晕的眼神落在桑霁身上,不加掩饰,直白得有些轻佻无礼,直喊道:“大师兄。我的名字是羌朝晕。”
嗓音明媚清泠,像珠玉相碰。
桑霁对她的目光毫不芥蒂,冲她轻轻弯眸,点头:“师妹。”
他抬手取下别在后侧腰间的火红莲花,递至朝晕眼前,柔声道:“下山路上收到了传音,这才知道师门新收了师妹。时间紧迫,行程仓促,无暇备礼。不过途径冰崖时恰巧见了火莲,采来注了一丝灵力,送与师妹,还望笑纳。”
朝晕低头看去,她的师兄冰肌玉骨,手也生得煞是好看,骨节分明,苍白漂亮,手上掐着一朵火红的莲花,交相辉映,更显绝色。
周围其他人纷纷低头议论,倒是有几分艳羡。
别的不说,他们师兄是真的厉害啊,一丝灵力也极为珍贵,结果就这么送出去了。
“谢谢师兄,”朝晕接过,过程中不小心碰到了桑霁的手指,她感受到对面瑟缩了下,极快地收回了手,于是抬眸看去,对方依旧保持着温和的笑容,不曾有变。
“我也有礼物送给师兄。”
朝晕爽利道,把火莲别在腰间,掏出前阵子比试赢来的纳物袋,手伸进去摸了又摸,最后眼睛一亮,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下抓出来了一把糖葫芦。
大家:“…………”
“切——”
“师妹你怎么抱着你这糖葫芦手艺不撒手了?能不能送点别的呀?”
大家显然与朝晕更为熟稔,调侃起来就热闹了,把桑霁衬得像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