鸦凝别过眼,垂下眸子,语气依旧生硬:“……我不习惯他们靠近,以前有人鱼靠近我都是想要攻击我,他们离我近,我不习惯,我自己就可以。”
“……我们两个就可以。”
他又补充。
又是一阵长长的沉默,他敏锐地听见了一声细小的抽泣,脑子还没辨别出是什么声音,心已经先一步沉重地一抽,他猛地抬眸,看到她红红的眼圈。
他怔愣住,巨大的惶恐排山倒海地袭来,他这次和她几乎0距离,可是他却觉得自己的心离她好远,那是一种避光的暗,离白的黑。
但是他还是靠近,固执地靠近,无措地问:“为什么哭?”
朝晕抹了一把眼,有很轻的鼻音:“我不在的时候,你是不是很不开心?”
鸦凝并不觉得自己是一条细心的人鱼,但是在听到这句话时,他却在一瞬间理解了——这两天她不在的时候,这么些年她不在的时候,他是不是不开心?
他骤然觉得胸膛在打雷,她的眼泪在他的世界落成了丁香雨,簌簌轻落时,和没有性质的吻别无二致。
扎根在他身体里的冰融成了一汪花海,他轻抖着手,捧上她的脸,在她微惊的眸子里,仰着眼眸,认真得像信徒:“不要为我难过。”
他的唇瓣轻轻开合,停了两秒后,说出口时没有想象中那么艰涩:“有你很好,我很好。”
朝晕看着他,最后没忍住,“扑哧”一下笑了出来——她知道他是在笨拙地哄她。
不会有人知道,让鸦凝说出这样的话有多么惊天动地,他是风吹雨打也只会撕咬大海的顽石,如今却轻而易举地融化了。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5,目前好感度75。】
——
研究院的天气雷达一般都很准,几乎没有出过什么错,今天却不一样。
原本播报的是艳阳天,结果在那一通事闹过之后,傍晚的天居然又阴沉了下来,阴风阵阵,飒飒吹响,风雨欲来。
不过这影响不了研究院什么,赤锋依旧能够回自己仅次于贝莉卡之下的舒适的研究室,继续悠哉悠哉地过自己的生活。
人鱼的皮肤和人类不一样,朝晕那一巴掌对他来说根本算不了什么,而他的甲痕——
他冷笑一声
他的甲痕可可是需要她实实在在养几天。
霍博和他做了保证,明天就要去找那一对蠢货讨公道,不死也要让他们扒层皮。
霍博现在在外和韩归解释今天的事,这么大的一个研究室只有他自己在,精密的氧气仪冒出细密的水泡,只有水流声,冷调的灯光煞白,把水面照成了一片雪原。
赤锋想到过几天他们两个的下场,就觉得满身顺畅,投入深水里,身后的尾鳍摇动,以往像是挑衅的红扇子,今天却像是一大摊凝固的鲜血。
在凝滞的静默里,白灯骤闪,那片雪原般的水面酝酿着巨大的风暴,忽明忽暗,最后归拢进铅色暗调之中。
外面似乎是下起了大雨,暴雨如注,连他都隐隐绰绰听到了雨珠砸穿地表的声音,最后甚至砸断了电线的神经,“啪”得一声,这精致的场所立刻陷入黑暗,晦暗渗透进每一寸空气。
赤锋已然游到深水处,骤然感到了一种强烈的恐惧,他眼瞳闪颤,总觉得有一抹冰冷的视线在盯着他看,迫使他向上游去。
他刚刚旋过身,耳鳍却忽地一动——
一道黑影从珊瑚礁的阴影中暴起。
人鱼如鬼魅般窜出,漆黑的长发在水中散开如同索命的网。他的动作快得几乎撕裂水流,苍白的手指一把扣住红尾人鱼的咽喉,尖锐的指甲瞬间刺入赤锋鳞片下的嫩肉。
赤锋在一瞬间暴起青筋,于苍白的皮肤下扭曲成可怕的纹路,强壮的红尾疯狂拍打,在钢化玻璃上撞出沉闷的轰鸣。整片水域被他垂死的挣扎搅得浑浊不堪,人造珊瑚的碎片如雪片般纷飞。
他强有力的手臂拼命挥动着,想要寻求生的可能,不过不仅没有碰到对方分毫,这个动作还激起了对方不好的回忆,气势更是暴起出恐怖的戾气。
鸦凝眼中的阴鸷如鬼影,收回手臂,掀开唇瓣,锋利的寒光一闪而过——
利齿精准咬断颈动脉的声音在水中沉闷地炸开。鲜血立刻喷涌而出,在雨声敲打玻璃的嘈杂中,化作一片缓缓扩散的红雾。
银色竖瞳在血色中冰冷地闪烁,清晰地目睹了赤锋的瞳仁细成针尖的过程。
鸦凝松开嘴,一缕鲜红从他唇角飘散,又在下一秒被水流冲淡。他的喉间滚出一串细密的气泡,是掠食者特有的低频震颤,同时也混合着轻细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笑。
玻璃外的暴雨依旧肆虐,雨滴敲击声如同丧钟,而水箱内漂浮的血丝,正被循环系统一点点过滤干净。
混浊的水流又被洗得干干净净,逐渐僵化的尸体缓慢下沉,人鱼的身影和昏暗的水域融为一体,最后消失不见,屋外的雨水滴滴答答地敲着,像看好戏的观众,在捕杀的戏退场后,也跟着落幕。
——
赤锋在自己的饲养室被活活咬死的事情,朝晕在第二天中午才知道,是送鱼的人悄悄和他说的。
回想起他给自己描述的惨状,朝晕抖了抖身体,觉得有些恐怖,摸了摸鸦凝的脑袋,一脸凝重:“真吓人,你以后要好好保护自己,我也会在你身边看着你的。”
鸦凝漫不经心地蹭了蹭她的手掌,神情摆明了是没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唉!蠢鱼!你别不放在心上,你知不知道这很危险啊!还得让聪明负责的我保护你!”朝晕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又支着下巴,若有所思:“不对吧,赤锋的饲养室不应该是很安全的吗?怎么能让活活咬死?”
这事儿确实玄乎,监控根本没拍到有谁在霍博出门之后有谁进入,室内监控也没拍到个人影,停电也只有那个房间停电,所以其他人压根没发觉不对劲,直到房间的数据异常时,才有人冲过去查看情况,等到的只有冰凉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