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龙郡的晨雾里,早已不再只有稻田里的蛙鸣。
城东的工业城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外蔓延,昨日还是空旷的荒地,今日已立起了半排钢铁厂房。烟囱里升起的淡烟与远处农田上空的晨霭交织,田埂上扛着锄头的老农抬头望去,总能看见那些穿着蓝色工装的工人推着独轮车穿梭,车斗里装着他们叫不出名字的金属零件,叮叮当当的敲打声顺着风飘过来,竟和远处水车转动的吱呀声渐渐融成了一体。
谁也想不到,这个世代靠天吃饭的农耕大郡,会因为苏瑶手里那几张图纸,走到今天这步。先是能昼夜不息舂米的机器取代了半数人力,接着是用铁皮裹着轮子的“铁牛”在田垄间碾过,一天能翻完过去十个人的活计。如今更了不得了,那叫“卡车”的钢铁巨兽不用马拉,自己就能跑,上个月运粮时,三辆就顶了从前一个车队的量。
天龙郡的粮仓堆得冒了尖,集市上的铁器价格跌了三成,连带着周边几个小部族都派了使者来,想换些“天龙造”的农具回去。郡守府的门槛快被踏平了,送来的贺礼从绸缎到异兽,堆得像座小山。可苏瑶站在工业城的了望塔上,望着那片不断扩张的钢铁森林时,眉头却总锁着。
她知道,树大招风。
这片大陆上,谁都看得出天龙郡的变化。从前它是块谁都能啃一口的肥肉,如今却成了裹着精钢的硬骨头,甚至还隐隐透着要长出獠牙的架势。
最先察觉到异常的是城门的守卫。那些自称来做买卖的商人,眼神总往工业城的方向瞟,问起工坊的作息时,连学徒换班的时辰都想打听清楚。有个卖丝绸的南方商人,账本记得滴水不漏,可手背上却有常年握刀磨出的厚茧。
接着是工匠坊。有个新来的铸工,手艺不算顶尖,却总爱在休息时往发动机车间钻,问他,就说想“长长见识”。直到有天深夜,巡逻队在车间外墙根下发现了被撕碎的图纸残片,那上面画的,正是卡车变速箱的核心结构。而那个铸工,早在三天前就借口探亲,消失得无影无踪。
苏瑶把这些消息记在册子上,指尖划过“西漠汗国”“南楚商会”“北境联盟”这些名字,每个名字后面都画着个小小的问号。她让人加强了工坊的守卫,给核心工匠配了贴身护卫,甚至在新出的机器上做了些不起眼的手脚——那些看似无关紧要的零件,一旦拆下来仿造,机器不出三天就会报废。
这天傍晚,负责情报的老郑匆匆来报,说在城郊的破庙里抓到个形迹可疑的人,从他身上搜出了工业城的布防图,画得竟有七八分像。
“审了吗?”苏瑶正在调试一台新的纺纱机,飞转的纱锭带起微风,拂动她耳边的碎发。
“审了,嘴硬得很,只说是个画匠,来写生的。”老郑递过一张纸,“这是他画的画,您瞧瞧。”
纸上是天龙郡的全景图,笔触细腻,连哪片田种的是冬麦都标得清清楚楚。可苏瑶一眼就看出了不对劲——图上标注的几条河流走向,有两处被悄悄改了,而那两处,恰好是工业城地下管道的关键节点。
“不是画匠。”苏瑶把纸放在油灯上点燃,看着火苗舔舐着那些精心绘制的线条,“是水利兵。南楚的水利兵,画图时总爱把水流方向标成箭头朝上,这是他们的习惯。”
火苗渐渐熄灭,留下一撮黑色的灰烬。苏瑶望着窗外,工业城的灯火已经亮了起来,像一片落在大地上的星群。她知道,这些间谍只是开始,随着天龙郡的崛起,还会有更多的眼睛盯上这里。
但她并不怕。
那些不断转动的机器,那些在工坊里熬夜的工匠,还有田埂上农民们越来越踏实的笑容,就是天龙郡最硬的底气。她转身走向车间,那里,新一批卡车的零件正等着组装,而明天一早,第一辆能在雪地里行驶的特种卡车,就要下线了。
夜色渐深,工业城的灯火依旧明亮,像是在向这片大陆宣告,一个属于天龙郡的时代,正在拉开序幕。
而此刻,在郡守府的议事厅里,关于那五十辆特种卡车的讨论仍在继续。苏瑶的大伯,天龙郡的郡守,正凝视着手中的茶杯,眉头紧锁。“瑶儿,你确定要这么做?五十辆特种卡车,所需的钢材可不是小数目。”他语气中带着几分担忧。
苏瑶坚定地点点头:“大伯,我算过账了,这批卡车一旦投入使用,不仅能大幅提升我们的物资运输效率,还能在关键时刻作为移动堡垒,保护我们的领地。至于钢材,我会从其他项目中调配,确保不影响火炮的制造。”
郡守叹了口气,目光中既有骄傲也有忧虑:“瑶儿,你总是这么有主意。好吧,既然你已经决定,伯父就全力支持你。但你要记住,树大招风,我们得时刻小心。”
苏瑶微微一笑,眼中闪烁着自信的光芒:“放心吧,伯父,我已经做好了准备。”她知道,这条路上注定充满挑战,但她也相信,天龙郡有足够的实力和智慧,去迎接每一个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