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凡没好气地瞪了那条门缝一眼，知道跟这丫头斗嘴纯属浪费时间，反而容易被气死。
他深吸一口气，重新转向苏小月的舱门。
这一次，他没有再敲门。
他转过身，背靠在冰冷的金属舱壁上，双手插在兜里，目光投向天花板上的柔和灯光，用一种只有舱内之人才能清晰听到的、温和而坚定的声音，仿佛在自言自语。
“小月，我知道你在里面听着。”
“我知道你生气，也知道你委屈。在圣井里发生的那些事，甚至之后的事……有很多连我自己都没法完全解释清楚的意外。但我不想找借口。”
林凡顿了顿，声音低沉了下来，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
“我只知道一件事。无论发生什么，无论我身边出现了谁，你在我心里的位置，谁也替代不了。”
走廊里很安静，只有引擎轻微的轰鸣声，像是某种背景音乐。
林凡嘴角微微上扬，眼神变得柔和，仿佛陷入了某种回忆。
“我到现在都还记得，我第一次在东海大学图书馆见到你的时候。”
“那时候你还是个‘校报记者’，剪着利落的短发，明明长得那么漂亮，问出的问题却比刀子还犀利，还给我打机锋。”
“我也记得，在那个阴暗的小巷里，面对那个诡仆的必杀一击，是你开了那一枪。”
“那一枪的风采，是我那时见过最帅的画面。”
“还有……”
林凡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舱门。他没有说什么海誓山盟，只是细数着那些琐碎的、只属于他们两人的记忆片段。
从初识的试探，到并肩作战的默契，再到生死相依的信任。
舱室内。
苏小月背靠着门，紧紧抱着双膝，整个人蜷缩在毯子里。
她本想用冷漠和愤怒将自己武装起来，可林凡那些带着温度的话语，却像无孔不入的流水，一点点瓦解着她心中的坚冰。
那些被她刻意想要遗忘、却又无比珍视的画面，随着他的讲述，一幕幕在眼前重现。
她能听到他声音里的真诚，那是装不出来的。
更能听到他声音深处那一丝无法掩饰的疲惫。这个男人，刚刚拯救了一座城市，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他其实……也很累了吧。
门外的声音渐渐低沉沙哑，最后归于沉寂。
林凡靠在舱壁上，闭上了眼睛，不再言语。
走廊里彻底安静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偷听的林小萌以为好戏已经结束，准备关门睡觉时。
“咔哒。”
一声极轻的金属解锁声，在寂静中响起，如同天籁。
紧闭的舱门，被拉开了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
苏小月那张略显憔悴的脸出现在门后。她的眼眶有些红肿，显然是哭过，发丝也有些凌乱，却更添了几分惹人怜爱的破碎感。
她死死地瞪着那个靠在墙上闭目养神的男人，声音沙哑，带着压抑不住的极致委屈，又带着一丝别扭的关心。
“……进来吧。你不嫌丢人，我还嫌吵呢。”
话音未落，林凡猛地睁开双眼，眼中闪过一丝得逞的喜悦。
他根本不给苏小月反悔的机会，侧身一闪，像条泥鳅一样迅速钻进了房间。
“砰！”
房门在林小萌探出的半个小脑袋的注视下，再次重重地关上了。
“切……这就哄好了？没劲。”
林小萌撇了撇嘴，关上门，嘴里嘟囔着，嘴角却也不自觉地勾起了一抹笑意。
……
休息舱内光线昏暗，只开着一盏角落的阅读壁灯，暖黄色的光晕勉强撑开了一片温馨的空间。
空气中弥漫着苏小月沐浴后特有的清冷香气，混合着一丝压抑到近乎凝固的沉默。
苏小月没有理会林凡，径直走回靠窗的真皮沙发上，蜷缩起身体，用羊绒毯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她只露出一张倔强的小脸，固执地看着窗外翻涌的云海，留给林凡一个拒绝交流的后背。
林凡在她身边坐下，柔软的沙发随着两人的重量陷下去一块。
他刚想开口解释艾米莉亚的事情，苏小月却抢先说话了。
“林凡，我好累。”
她的声音很轻，冰冷中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仿佛一碰就会碎的薄冰。
“我感觉……追不上你了。”
这句话，像是打开了某种开关。
她终于爆发了。一直以来积压在心底的不安、嫉妒、恐惧，在这一刻，如同决堤的洪水般倾泻而出。
她猛地转过头，那双通红的丹凤眼死死地盯着他，泪水如同断线的珍珠般大颗大颗地滑落，砸在毯子上，洇开一片深色的水渍。
“你告诉我，我到底算什么？”
她情绪激动地伸出手，用力地掰着自己的手指，声音因哽咽而变得支离破碎。
“林小萌！她是你的灵偶妹妹，是你祖父留给你的传承底牌，你们血脉相连，功法相通，无可替代！”
“紫瞳！她是你的契约伙伴，是妖灵祖地的公主！你们灵魂绑定，生死与共，她甚至可以用九命替劫，为你挡下必杀的一击！”
“还有白！那个女人……”提到这个名字，苏小月的身体明显颤抖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深深的忌惮，“我根本看不透她！但她住在你家里，她对你的纵容和保护，比任何人都深！她才是404真正的主人，女王一般的存在！”
“现在！”
她的声音猛地拔高，带着一丝绝望的尖锐。
“又多了一个艾米莉亚！”
提到这个名字，苏小月的指甲狠狠地掐进了自己的掌心，留下几道深深的月牙印。
“她是圣女！是天之骄女！如今更执掌世界一极的北极圣殿，权柄世间无二！她能和你进行那该死的‘圣痕共鸣’！她好几次在所有人都束手无策的关键时刻出现，救你的命！和你共享那种……那种只有你们两个人懂的力量！”
“她们每一个都比我强！每一个都和你有着我无法企及的高度和羁绊！每一个都能在关键时刻站在你前面！”
她泪水决堤，声音嘶哑：“林凡……我呢？！”
“我算什么？！我只是个特调局的试验品！侥幸被于剑大师收留保护，我那点可怜的半诡血脉，还是靠你帮我净化压制的！就连我最近的这次升阶，也是因为艾米莉亚的‘赐福’！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她为什么特意照顾我们！那是她在施舍！！”
“我不想当你的累赘……我不想只能站在背后看着你的背影越来越远……我不想……”
她哭得浑身颤抖，像是要把所有的委屈都哭出来。
林凡被她这番撕心裂肺的宣泄震慑住。
心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揪住，刺痛不已。
他一直以为苏小月是坚强的，是那个永远冷艳、干练的特工。
却没想到，自己的不断变强，和身边这些如同藤蔓一样剪不断理还乱的纠葛，竟带给她如此深重的、几乎要将她压垮的不安全感。
而她的如数家珍，脱口而出，也说明这些事给她造成的困扰只不过一直压制在水下，如今一齐爆发了！
而那些所谓的“强大”，在她眼里，却成了两人之间越来越宽的鸿沟。
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愧疚。
林凡没有说话，也没有去擦她的眼泪。
他只是猛地伸出手，一把抓住了她冰凉的手。
苏小月触电般地挣扎了一下，想要抽回，却被他更用力地、霸道地握住，十指紧扣，不留一丝缝隙。
“苏小月，你这个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