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在恶臭湿滑的管道中穿行了多久,眼前豁然开朗。
他们抵达了一处巨大的、位于城市地底深处的天然溶洞。
溶洞中央,一座巨大到无法想象的恐怖造物,正散发着不祥的灰色光芒,如同一头蛰伏的太古凶兽。
一座由血肉、骸骨与扭曲金属构成的、活生生的“塔”!
无数锈迹斑斑的金属十字架与粗大的导管,如同寄生藤蔓般缠绕、贯穿着塔身,甚至能看到一些早已干瘪的尸骸被钉死在上面。塔的基座,是由无数扭曲的骸骨与闪烁着幽光的黑色晶石胡乱堆砌而成。
而在塔的顶端,一个更加巨大的、由血肉和金属构成的增幅器,正如同心脏般有规律地搏动。每一次跳动,都会从无数连接着它的导管中抽取驳杂的能量,随即向着上方的岩层,发射出一道道肉眼可见的灰色波纹。
那波纹穿透岩石,源源不断地为地表那片“吞噬之雾”提供着养料。
这就是“活体信号塔”的全貌,一座比无人机画面中那座临时祭坛恐怖百倍的、真正的核心!
“那就是‘活体雾塔’的核心……”塔克尔的声音里带着刻骨的仇恨与一丝颤抖。
四人踏上那由白骨与金属碎片铺就的祭坛台阶,每一步都仿佛踩在无数亡魂的悲鸣之上。
越是靠近核心,那股源自灵魂深处的压迫感便越是强烈。林凡注意到,塔克尔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握着匕首的手指骨节也捏得发白。
就在他们即将抵达“活体雾塔”核心基座,距离那搏动增幅器不足五十米时,走在最前面的塔克尔却毫无征兆地停下了脚步,并抬起手臂拦住了众人。
“等等。”他的声音,有几分嘶哑,“那边……不对劲。”
他伸手,指向了祭坛平台边缘,一处堆放着十几个土黄色瓷罐的角落。
那个位置偏离了他们前进的主路,显得毫不起眼。
“那些罐子……”塔克尔的声音充满了警惕,“能量波动很奇怪,和我以前见过的任何魂能装置都不同。我去看看,你们在这里等我。”
他说完,向着那个角落快步走去。
“塔克尔!别单独行动!”林凡沉声喝道,“小心有危险!”
然而,塔克尔却仿佛没有听到他的话,脚步没有丝毫停顿。他很快便走到了那堆瓷罐旁,与林凡三人拉开了近二十米的距离。
也就在这一刻,林凡感觉到一股若有若无的恶意,正从四面八方缓缓汇聚而来!
“塔克尔!”林凡的厉喝声中充满了警告。
这一次,塔克尔终于停下了。他缓缓地、无比僵硬地,一寸一寸地转过身。
那动作,如同一个早已锈死的发条人偶,每一次转动,脖颈处的骨骼都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咯”声。
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所有的坚毅、所有的荣耀、所有的仇恨,都在这一刻,如同被烈日灼烧的冰雪,迅速消融、褪去。
只剩下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足以将灵魂都彻底碾碎的痛苦与挣扎。
他的嘴唇翕动着,仿佛想说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那双鹰隼般锐利的眼眸,此刻竟被一种极致的恐惧与哀求所填满,如同一个即将溺死之人,抓不住任何一根救命的稻草。
他缓缓抬起那只因恐惧而剧烈颤抖的手,并非指向任何敌人,而是指向身边四周那些如同装饰品般摆放着的、密封的土黄色瓷罐。
那些瓷罐看起来平平无奇,表面甚至还带着烧制时留下的粗糙痕迹。但此刻,在林凡那早已开启的“真实视觉”中,每一个瓷罐都被无数道如同血管般搏动的暗红色能量锁链死死束缚,内部更是囚禁着一个个因极致痛苦而扭曲的、半透明的灵魂虚影。
他们无声地嘶吼着,挣扎着,却无法挣脱分毫。
“这……这里有我女儿……萨拉的灵魂……”
塔克尔的每一个字都像从喉咙里挤出来的。
他脑海中再次闪过女儿萨拉最后的模样——那是在八天前的一个黄昏,神罚巡逻队前来收取“血税”,他躲在暗处,眼睁睁地看着那个穿着碎花裙子、手里还紧紧攥着他刚买的蜜枣的小女孩,被两个高大的士兵像拖拽一只小动物般,粗暴地拖走。她哭喊着叫“爸爸”,那声音,至今仍在午夜梦回时,如利刃般反复切割着他的心脏。
他再也说不下去,那双布满血丝的眼中,终于流下了两行浑浊的、滚烫的泪水。
泪水划过他脸上深刻的皱纹,如同在他早已干涸的心田上,冲刷出两条绝望的河道。
“对不起……”他看着林凡,眼中充满了哀求与愧疚,“你们是真正的英雄……我亲眼见证过。可英雄的光芒,太耀眼了,也太短暂。而且你们来得太晚了。”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终化为一句近乎于自我催眠的、绝望的呓语。“我见过他们真正的力量,听过地底沉睡的主神的呓语……旧世界正在死去,你们赢不了的。堕落之盾才是未来,顺从他们,才能在即将到来的新世界里活下去!”
他抬起头,泪水与一种病态的狂热交织在他脸上,“他们答应我,只要……只要把你们带来……他们就会把萨拉还给我……完整的……还给我!让她在新世界里,获得永生!”
“我只是一个……想让女儿活下去的父亲!”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狠狠捏碎了藏在掌心的一枚由兽骨雕刻而成的、早已被他手心的冷汗浸透的护符!
早已布下的陷阱,在这一刻被彻底激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