庙会上
三人聊一会,等分开后,王家兴忍不住问道:“刚才的阎解放是在市局上班吗?”
“可不是嘛!”王华月忍不住压低声音道:“你不知道,我妈跟我说,去年年底人家可干了件大事,连上面都惊动了。”
“昨天去杜婶家唠嗑,听杜婶说,他跟小荣关系特别好,而且是吴厅一手带出来的。”
“今年刚上来的那个吴厅!”王家兴顿时了然。
他对于机关里面的事了解很清楚,主要还是吴建义的特殊身份,那可是重点照顾对象,功劳不小。
“呕…”
王月华正想提点一下丈夫吴建义的情况,却没想到怀里的妞妞小脸皱巴巴的,从嘴里吐出一个东西来。
这可把她给吓坏了,连忙把孩子头正过来,“妞妞,你怎么了,吃什么了你,你这孩子怎么什么都往嘴里塞…”
她是真没注意小家伙吃了什么,再说了,小家伙向来机灵,不能吃的东西从来不碰,她自然放心的很。
刚才也不过是聊了一会,孩子就在眼皮子底下,应该是没淘气。
“糖!是糖,可是好酸啊!怎么会有这么酸的糖。”妞妞小脸皱巴巴的,全身忍不住发颤,太酸了,比家里的醋还要酸。
在她印象里,糖果应该是香香甜甜的,从来没有吃过这种口味的糖果。
“什么糖啊!”王华月一听是酸的糖,心里咯噔一下,可低头看去,地上果然掉了一块糖果。
可她也没听说糖果是软的,难不成是加了料。
“不知道,是姐姐给我的。”说着她从兜里掏出一块糖纸。
王华月接过来一看,上面全是英文字母,她半吊子的英语水平还真看不懂。
“老王,你看看这上面写的什么,可别吃了不能吃的东西。”
王家兴学过英语,而且还能说一口流利的伦敦腔,对于这些自然不在话下,拿起来一看,顿时笑了。
“没事没事,是糖,酸糖,酸苹果味的。”
听到这话王华月才松了一口气,忍不住埋怨道:“糖果怎么还做成酸的,怪不得没听说过,一定是卖不出去。”
说着又拿手点了点小家伙,“让你嘴馋,吃亏了吧!解放也是的,这种糖果还买来干什么。”
真是吓了她一跳,好在是有惊无险,否则回家都不知道怎么交代。
“姐姐让我偷着自己吃的,我没忍住。”妞妞委屈巴巴的,嘴里还不住的冒酸水。
哈哈哈…
王家兴忍不住笑出声,他倒是觉得挺有意思,感觉阎解放的妹妹跟妞妞一个性子,都是那种满肚子心眼的孩子。
他也没少被妞妞作弄,只可惜,岳父岳母特别喜欢这小家伙,他打不得骂不得,这下反倒是替他出气了。
…
另一边,阎解娣左手举着一串裹着晶莹糖衣的糖葫芦,山楂的酸甜气混着糖香往鼻尖钻,右手紧紧捏着两张崭新的一元纸币,那是王华月刚才塞给她的,说让她随便买点糖吃。
这年头,两块钱可不是小数目,足够买好多大白兔奶糖了。
她亲爹今年给的压岁钱才一分钱,攥在手里轻飘飘的,哪有这两块钱实在。
阎解娣心里美滋滋的,蹦蹦跳跳地琢磨着先买两串糖葫芦,再给娘捎一包江米条,剩下的钱藏在枕头底下,省得被家里人发现。
正想得入神,手腕突然一轻,捏在掌心的钱“嗖”地一下就到了阎解放手里。
“我给你存着,”阎解放把钱叠好塞进自己中山装内袋,拍了拍口袋,“小小年纪拿这么多钱不好,回头弄丢了哭都来不及。”
“得!”阎解娣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这说辞她耳朵都快听出茧子了。
往年在外边收的压岁钱,只要被亲妈瞧见,准是一句“我先给你存着”,最后全进了家里的钱匣子,别说回头钱,连个响儿都听不见。
她狠狠咬了口糖葫芦,山楂的酸劲儿直冲天灵盖,含糊不清地说:“二哥,我把你上次给我的英国酸糖给了妞妞。”
阎解放正低头掸着棉袄上的灰尘,闻言愣了一下,随即忍不住笑出声,伸手摸了摸妹妹的脑袋,掌心把她额前的碎发压得服服帖帖:“巧了,我刚才趁她姑姑不注意,往她棉裤口袋里塞了两包麦丽素。”
阎解娣举着糖葫芦的手停在半空,眼睛瞪得溜圆,气鼓鼓地跺了下脚:“她给你吃掉地上的铁蚕豆,你还上赶着给她糖,二哥你是不是傻。”
“你懂什么!”阎解放挑了挑眉,往王家兴夫妇和妞妞离开的方向瞥了一眼,声音压得低了些,“你以前不也喜欢点心,可咱妈什么时候让你多吃过。”
他小时候也遇过这事儿,有回二姨从沪市捎来一包水果糖,他揣在兜里没捂热,就被娘收了去,说“小孩子吃多了坏牙”,结果那包糖放得都快化了,最后还是分给他和弟弟妹妹一人一颗。
那种明明有糖却吃不着,夜里躺被窝里都惦记的滋味,挠心挠肺的,比没得吃还难受。
“她越喜欢麦丽素,我越给她多塞两包,”阎解放嘴角勾起一抹“坏笑”。
“二哥!”阎解娣眼睛一亮,举着糖葫芦的手猛地落下,在他胳膊上拍了一下,咧着嘴露出两排小虎牙,“还是你坏!”
“彼此彼此。”阎解放伸手在她脑门上轻轻弹了一下,“你刚才塞给妞妞的那颗糖,不也特意叮嘱她‘偷着吃’,鬼精鬼精的。”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出点“同道中人”的得意,忍不住嘿嘿笑起来,笑声惊动了旁边的麻雀,扑棱棱从墙头上飞了。
小孩子家,不就该乖乖巧巧的,见了长辈问声好,给颗糖就甜甜地说谢谢,哪像妞妞,眼珠子一转就是个主意。
今天更过分,捡了地上的蚕豆往人嘴里塞,亏得他牙口好,换了旁人怕是得硌掉牙。
“还是我家老四乖,”阎解放看着妹妹沾了点糖渣的脸蛋,心里琢磨着,“长大了指定懂事,可不能学妞妞那套,心眼太多,累得慌。”
阎解娣重重点头,又咬了口糖葫芦,这次嚼得格外用力,仿佛把对妞妞的“不满”全嚼进了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