鎏金蟠龙烛台上的火焰突然诡异地拉长，将云箬箬酡红的面容映照得格外清晰。她指尖的翡翠酒杯“当啷”一声滚落在地，琼浆玉液溅在鹅黄裙裾上，晕开一片深色的痕迹。
“父......父王......”她的声音突然变得甜腻粘稠，像融化的蜜糖般拖着长音，“这酒......嗝......真好喝......”涂着丹蔻的手指无意识地扯住晋王衣袖，金线刺绣的蟠龙纹被她扯得变形，“您......您再给我倒一杯嘛......”
晋王手中的象牙筷“啪”地折断，他猛地攥住女儿手腕：“箬箬！”触手的温度烫得惊人，那双总是含着算计的眼睛此刻水雾迷蒙，嘴角挂着痴傻的笑。
云箬箬突然挣脱父亲的手，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她发间的金步摇叮咚作响，十二串珍珠流苏扫过通红的脸颊。“陛......陛下......”她拖着长长的裙摆，像梦游般走向龙案，腰间禁步的玉环相互碰撞发出凌乱的声响，“您说......箬箬美吗？”
东瀚皇帝手中的九龙杯重重砸在案上，琥珀色的酒液溅在明黄龙袍上。“成何体统！”天子一怒，殿角悬挂的青铜编钟无风自鸣，震得满殿烛火摇曳。
“逆女！”晋王箭步上前拽住云箬箬的手臂，却见她突然痴痴笑起来，染着凤仙花汁的指甲划过自己脖颈：“我才是......才是真正的郡主......”她突然指向端坐的容央，镶嵌宝石的护甲在灯光下闪着冷光，“那个贱人......她凭什么能当太子妃......”
容央垂眸轻抚茶盏，白瓷映着指尖一点丹朱。盏中明前龙井的倒影里，映出云箬箬癫狂的身影。她袖中的真言香还剩最后一丝青烟，正从云箬箬散乱的衣领处钻入。
“拦住她！”晋王的怒吼震得梁上灰尘簌簌落下。四名金甲侍卫冲上来架住云箬箬，却见她突然力大无穷地挣扎起来。孔雀羽织就的披帛撕裂开来，露出内衫上绣着的“卍”字纹——那是只有东瀚皇室嫡女才能用的图样。
“赵姨娘说了......”云箬箬的嗓音突然变得尖利，涂着口脂的嘴唇开合间露出森白的牙齿，“只要溺死那个野种......晋王府就是我们的......”
“那个贱人，凭什么拥有一切......明明她不是晋王府的郡主，却还有更高的身份地位等着她，凭什么......”
她突然咯咯笑起来，金镶玉的耳珰甩落在地，“那碗杏仁酪......可是加了双份的......”
“啪！”
晋王的巴掌带着凌厉的风声落下，云箬箬像断线木偶般旋转着跌出去。她撞翻了青铜鹤形灯架，燃烧的鲸油泼洒在织金地毯上，瞬间窜起半人高的火焰。
当值的太监慌忙扑灭火势，殿中弥漫着焦糊的丝绸味。云箬箬瘫在满地狼藉中，半边脸颊高高肿起，嘴角渗出血丝，却还在无意识地喃喃：“容央......必须死...她死了......我才是郡主......”
容央轻轻放下茶盏，白瓷底与紫檀案几相触，发出“嗒”的一声清响。
“云郡主酒量不佳。”
她指尖抚过袖口金凤的羽翎，那凤凰的眼睛竟是用血珀所嵌，在火光中泛着妖异的光，“以后，这酒，还是少饮为妙。”
晋王脸色由青转白，额角暴起的青筋像扭曲的蚯蚓。他僵硬地拱手：“太子妃见谅......小女......失礼了......”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无妨。”
容央微微颔首，珍珠面帘晃动间，露出唇角一抹冰冷笑意。她广袖轻拂，一缕几不可见的青烟从云箬箬鼻尖飘回袖中——那是真言香的最后一点余韵。
殿外突然雷声大作，初夏的第一场暴雨倾盆而下。雨帘中，隐约传来云箬箬被拖走时凄厉的喊叫：“我没醉！我说的都是真......唔......”声音戛然而止，像是被人捂住了嘴。
容央望向殿外如墨的夜色，指尖在案几上轻轻画了个圈。雨滴砸在汉白玉阶上的声音，像极了当年她被赶出晋王府时，那场冰冷的冬雨。
鎏金香炉中的龙涎香突然爆出一簇火花，将整个祭坛照得如同白昼。容央踏着满地碎玉缓步上前，珍珠面帘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晃动，在火光中折射出细碎的光斑。
“晋王殿下。”她的声音不疾不徐，却让喧闹的祭坛瞬间安静，“您这位真郡主，似乎不太对劲啊。”
她从怀中取出的玉佩在火光下泛着莹润的光泽——那是用昆仑寒玉雕成的双鱼佩，鱼眼处镶嵌着两颗罕见的血髓珠。玉佩出现的刹那，晋王突然踉跄着倒退两步，撞翻了身后的青铜烛台。
“这......这不可能......”晋王的声音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王妃的遗物明明已经......”
“已经随葬了？”容央指尖轻抚玉佩边缘的暗纹，“可惜真正的玉佩，当年被王妃缝在了亲生女儿的襁褓里。”她突然将玉佩翻转，背面的字在火光中清晰可见，“这个字，是王妃临终前亲手刻的。”
太医院首座捧着银针的手在剧烈颤抖。当他将云箬箬的指尖血滴入盛着清水的玉碗时，那滴血竟然在水面打了个旋，迟迟不肯下沉。更诡异的是，当晋王妃的玉佩被浸入水中时，碗中清水突然变成了淡金色。
“这......这是......”老太医的胡子不停抖动，“王妃的玉佩遇血化金，是......是验亲古法......”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盯着那碗水。云箬箬的血珠终于落下，却在接触金色水面的瞬间，像遇到滚油般“滋啦”一声化作青烟。而容央随后滴入的血珠，却完美地融入金水，在水面形成一朵小小的红梅。
“不可能！”云箬箬突然尖叫着扑向玉碗，“一定是她做了手脚！”她的指甲在碗沿刮出刺耳的声音，“这水里肯定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