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虎子这时候嘴巴子造的一嘴巴油腻。
该说不说,这孩子也是心大。
手都已经那样了,这时候还一大口一大口的吃着猪蹄子。
“不疼啊?”陈光阳走了过来。
二虎子咧咧嘴,傻了吧唧的嘿嘿一笑:“埋汰叔了,吃啥补啥,特意让我多吃点猪蹄子。”
陈光阳:“……”
怪不得这俩人都是二字辈的,能玩儿一起去。
“哈哈,我这大侄子一看就有你爹的风采!回头猪蹄子,我直接给你报了!”
李卫国在一旁点头:“没错,从现在一直到你伤好,猪蹄子天天供应你!”
二虎子的眼睛立刻瞪大。
“那我可能吃啦,一天能吃五个猪蹄子!”
李卫国笑嘻嘻的开口:“我一天供你八个猪蹄子!”
陈光阳知道这是玩笑话:“行了李哥,别到时候你再受处分!”
“哈哈,能抓到这三个孽,别说吃猪蹄子了,就算是吃龙肉,我也得给我大侄子整到嘴巴。”
陈光阳也跟着笑了起来,然后看向了自己抓住的三个贼人。
这三个人都已经不像是人样了。
那黑脸估计都要快没气了个屁的。
果不其然,陈光阳跟着这三个人一同去派出所做笔录。
没等到地方呢,黑脸就他妈咽气了。
然后剩下的那两个人的也和上辈子一样。
压根就没有交代中药的下落。
反而倒全都便宜陈光阳了!
从公安局出来的时候,都已经黑天了。
陈光阳刚要上摩托车,就听见了身后孙威传来了消息。
“光阳,你等会儿,我找你有点事儿。”
“一会儿俺俩找你吃饭。”一旁的李卫国也开口说道。
陈光阳不知道这俩人神神秘秘的要弄啥东西。
但还是点了点头。
在公安局院内等了一会儿,陈光阳就看见了孙威和李卫国换好了平常服装,然后带着陈光阳就走向国营饭店。
林大厨明显也认识李卫国和孙威。
看见三人来了立刻点了点头。
“老林,来个老四样!”孙威一进门就招呼说道。
林大厨点了点头:“妥嘞!”
三个人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坐下。
“我说两个老哥,找我有啥事儿啊?”陈光阳坐下之后,看见孙威和李卫国两个人的眼神儿,直往自己身上踅摸,就知道这两个人肯定有事儿。
孙威嘿嘿一笑,然后扭脸看向了一旁的李卫国:“我就说这小子精的和猴一样,一眼就看出来了咱俩的事儿。”
李卫国拿起酒杯,就给陈光阳倒了一杯酒。
“光阳啊,你心思细腻,哥哥也就不瞒着你了。”
“我俩的确想要找你有点事儿,但不太好说。”
陈光阳看着这两个家伙。
在东风县,能让这俩人犯难的事儿可是太少了。
所以陈光阳一下子就好奇了起来。
“哥哥,咱们这关系就别卖关子了,到底啥事儿啊?”
孙威看向了陈光阳,然后开口说道。
“俺们哥俩现在遇见了一个难处。”
陈光阳开口说道:“什么难处?”
“县内上个礼拜发生了灭门惨案。”孙威点燃了一根烟,开口说道。
陈光阳眯起眼睛:“我没听说啊?”
“当然没听说,凶手手段极其残忍,事情被我们压住了。”
陈光阳点了点头:“那犯难的是什么?”
“我们几乎已经锁定了犯罪嫌疑人,但是……却没有证据是他干的,也审问了几次,但是都没有效果。”
陈光阳的眼睛一亮:“所以……想要借我的手,撬开他的嘴?”
陈光阳这么说着,同时在脑袋里面回想起来上一辈子的记忆。
但他有些记不清了,抬头问向了李卫国:“具体的案件报告给我一份,我明天研究研究他?”
“好嘞光阳,明天我给你一份档案。”
“不过光阳,这事儿我俩为啥还要求你,是因为这人的后台有点硬,所以一切都要偷偷的来。”李卫国开口说道。
孙威也小声点头:“要不然,也不能给我们两个为难成这样,直接和你说不就好了么……”
陈光阳点了点头,“放心吧,明天看了资料再说。”
说话之间,林大厨的四个菜也上来了。
尖椒干豆腐、溜肉段、一个水煮肉片再加上一个萝卜粉丝汤。
三个人吃的不亦乐乎。
吃完了饭,陈光阳去供销社给三小只又买了点吃的,这才回到了家里面。
看了一眼的二虎子,这小子竟然和二埋汰套家雀儿呢。
陈光阳也就没有打扰。
一直到了天黑,三狗子和二埋汰又全都来了。
他们俩也全都惦记那地窖里面的贝母呢。
哥仨来到了仓房里面。
此时此刻,外边已经天黑了。
暮色像一盆浓稠的黑漆,彻底泼洒下来,将靠山屯和四野罩得严严实实。
村中偶有几点昏黄灯火,也被这沉甸甸的夜色压得喘不过气。
陈光阳家仓房内,三人静立。
陈光阳拿起半盒“迎春”,弹出一根,却没点。他
用拇指反复捻着烟卷:“牛车都接好了?”
二埋汰点了点头:“嗯呐,全都收拾明白的了。”
陈光阳又转头看向了三狗子。
三狗子也开口说道:“点灯绳、水葫芦、钩子,矿灯也全都准备好了。
“等抽完了这根烟,咱们就出发!”
陈光阳捻烟的手指停住,终于摸出火柴。
“嚓”一声,橘黄的小火苗跳起来,舔上烟卷,深深吸了一口。
然后给他们两个也一人点了一颗烟。
辛辣的烟气在肺里打了个滚,喷出来时糊住了他半张脸。
“走吧。”烟头在破鞋底狠狠捻灭,火星子溅在泥地上,瞬间寂灭。
无声无息。
三条人影牵着三辆车,汇入屯子东头最浓的墨色里。
辕板颠簸发出的“吱呀”声被陈光阳特意裹的破棉絮闷住大半,只剩短促的喘息。
没敢点火把,全凭模糊的老月光和三狗子手里一把裹了黑布的破手电。
光柱只吝啬地透出一条微弱的下弦,勉强照着脚下凹凸不平、碎石乱滚的山路。
大屁眼子和小屁眼子一前一后,紧贴着车辙印子,无声小跑。
狗鼻子翕张,警惕地过滤着山林间的每一丝味道。
夜里的山风硬得像刮骨刀,吹透了他们单薄的衣衫。
三人都有些紧张,身上都像绷紧的弓弦,汗毛在冷风里簌簌倒竖。
那废弃鸡场角落里的臭窖,实在是太有诱惑力了!
“呼……”二埋汰用力咽了口唾沫,喉咙干得生疼。
脑子里一会儿是二虎子那血糊糊的手指头。
一会儿是地窖里堆积如山的麻袋,混乱交缠,撞得心口咚咚直跳。
摸到岔路口那个矮坡底下。
熟悉的、混杂着刺鼻鸡粪的腐败气味如同黏稠的网,兜头盖脸罩了下来。
“到了!”三狗子压着嗓子,声音紧绷得变了调。
手里的破电筒光柱有些哆嗦地指向那熟悉的位置。
陈光阳一个手势,三辆车无声停下。他侧耳听了几息。
死寂。
除了风吹过荒草的“唰啦”,只有林子深处不知啥玩意儿刨土留下的微弱“窸窣”。
“老样子,”陈光阳的声音像冰凉的铁片刮着骨头,“二埋汰,在上面!动静不对就学夜猫子叫!三狗子,跟我下去搬!”
仨人凑近那个臭气熏天的洞口。
二埋汰捏着鼻子,用铁锹柄三两下挑开盖洞口的几捆谷草和浮土。
捂严实点!”陈光阳从裤兜里掏出半旧不新的汗巾,潦草地往口鼻上一系,闷声瓮气地吩咐。
喉咙口被那味道一呛,像塞了把生锈的铁砂。
三狗子有样学样,翻出自己的毛巾捂上。
二埋汰在上面,只是找了手套穿上。
盖子被彻底掀开到一边。
光柱直杵杵照下去,尘土细密地在光柱里狂舞,如同被惊扰的鬼影。
那道窄窄的、歪斜的土台阶在灯光下显得格外陡峭湿滑,布满苔藓和干枯的鸡毛。
“我先下!”陈光阳撂下一句。
矿灯叼在嘴里叼稳了,一手扒着湿滑溜的窖沿儿,一手反撑着坑壁,脚试探着往下探。
鞋底踩上第一级泥台阶,立刻发出“噗嗤”一声,陷进去小半截。
他整个人往下一坠,稳住重心,才小心翼翼转身,把光柱打在下面那堆码得像小山丘一样的麻袋上。
灯光扫过最顶上那麻袋破开的豁口,沾满泥尘的平贝母颗粒在光下依旧透着点润泽的白皙。
清苦带辛的药味儿顽强地从那浓得化不开的鸡屎臭里钻出来一丝,提醒着这堆东西沉甸甸的价值。
“瞅准了!慢点!”陈光阳的声音在底下嗡嗡响起,像蒙在鼓里。
“来了!”三狗子应了一声,也学着陈光阳的样子,扒着窖沿往下顺。
他瘦溜,动作还算麻利,就是下到一半,一脚没踩实,台阶上的浮泥混着不知名的秽物“跐溜”一下。
“哎我艹!”三狗子吓得怪叫一声,整个人往下猛地一挫。
多亏陈光阳眼疾手快在下面伸手托了他胳膊肘一把,才没摔个狗啃泥。
心脏在腔子里“咣当”、“咣当”差点没从嗓子眼儿蹦出来。
“咋样,没崴到脚吧?”陈光阳开口问道。
“滑、滑得跟抹了油似的,但是我没事儿。”
三狗子心有余悸,后背贴在冰凉的窖壁上,喘了几口粗气。
等三狗子站定,陈光阳这才把矿灯递给他举稳当。
二埋汰那颗毛茸茸的脑袋探在洞口,只露半张脸和一只紧张兮兮的眼睛:“哥,咋样了?没……没事儿吧?”
“没事儿,绳子丢下来。”
二埋汰赶紧把备好的粗麻绳一头顺了下来。
陈光阳捡起绳头,在手里掂量了一下,试了试韧劲儿够不够,然后走到最近一袋贝母旁边。
鼓鼓囊囊的麻袋入手死沉,陈光阳胳膊上的腱子肉瞬间绷紧鼓起。
他蹲下,麻利地将绳子绕了两圈,打了个死结。
“往上薅!悠着劲儿!”陈光阳朝上打了个手势。
绳子瞬间绷直,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
窖顶,二埋汰咬紧牙关,腮帮子上的肉棱子都绷出来了,把全身力气都坠在绳子上,整个人后仰着往后挪。
三狗子在下面跟着举,但是还是有点费劲!
“使劲儿啊二埋汰!没吃饱饭呐!”三狗子急得低声催促。
“你站着……说话不腰疼!忒……忒他妈沉了!下边儿是金疙瘩……还是铁秤砣啊!”二埋汰脸红脖子粗,憋着气从牙缝里往外挤字儿。
麻袋被一寸寸往上拖拽,摩擦着粗糙的窖边和台阶,发出“嗤啦、嗤啦”的噪音,听得人心头发毛。
终于,袋角露出窖口,二埋汰使出吃奶的劲儿猛地往后一坐屁股。
才把那麻袋彻底拽离了洞口。
“噗通”一声重重墩在窖边硬地上,震得尘土乱飞。
“呼……呼……”二埋汰没时间多休息,将麻袋在搬运到牛车上。
下面,陈光阳和三狗子顾不上管他,一个打光,一个飞快地把绳头抛到第二袋上。
灯光下,灰尘和碎屑乱舞,空气浊重得让人喘不上气。
两人配合着,动作越来越熟练,但一袋接一袋的死沉麻袋往上薅,对体力的消耗是实打实的。
汗水很快就浸透了他们的单衣,湿漉漉地贴在脊梁骨上,又被窖底的阴冷气息一激,滋味儿分外难受。
三狗子举灯的手臂酸麻得快要抬不起来,灯光晃得他眼花。
陈光阳也感觉肺管子火辣辣的,每一次呼吸都吸进刺鼻的粉尘和臭味。
窖顶上,二埋汰嗓子眼儿里都是铁锈味儿,手臂哆嗦着快抬不动,全靠一股“发财就在眼前”的狠劲儿硬顶着。
“多少袋了?”陈光阳抹了把糊住眼睛的汗水,问三狗子。
三狗子借着灯光大致扫了扫剩下那一小半,舔了下干裂的嘴唇:“估摸……还有小十袋吧?”话里都带着喘。
“操……”
“快点!再加把劲儿!趁天彻底黑透之前弄利索!”
三狗子一咬牙,继续递绳子。
二埋汰在上头也咬牙憋气,闷头使劲。
汗水早就湿透了每个人的后背,糊在衣服上,冰凉刺骨。
鼻孔里全是那股混合着鸡粪尘土和贝母清苦的怪异味儿。
牛车一辆接一辆被堆满。
最后一袋被艰难地弄上来时,陈光阳抹了把脸,汗水混着尘土黑乎乎一片。
他最后检查一遍窖底,矿灯仔细扫过角落。
确认连片贝母叶子都没落下。
他重新盖上那饱含恶臭记忆的厚木板。
再用铁锹飞快地把旁边的谷草和浮土盖了回去,尽量恢复原样。
只是动作比昨夜多了份无声的果决。
重新站上地面,寒风一吹,激得他打了个冷颤。
三辆牛车全都装满。
“走!”陈光阳一挥手。
“回去!手脚都稳着点!走老路,避着屯子!”
三人牵着牛,沿着来时的昏暗山路往回蹭。
大屁眼子和小屁眼子似乎也知道干成了泼天大事,贴着车默默护送,连喘息声都放得极轻。
陈光阳家的仓房的门再次打开。
三人蹑手蹑脚的开始卸车。
最后一袋塞好位置,陈光阳反手插死仓房门闩。
“噗通!”
二埋汰再也撑不住,一屁股瘫坐在冰冷的泥地上。
大口喘着粗气,脸上花里胡哨全是汗水泥灰,却憋不住裂开嘴,无声地嘿嘿傻乐开来。
三狗子靠着车辕,胸膛剧烈起伏,望着那堆麻袋山,眼神发直,低声念叨:“日他娘……真……真整回来了……这得多少……”
陈光阳没说话,后背抵着厚实的仓房门板,汗水顺着鬓角小河似的淌。
看了看这一仓房的宝贝,陈光阳又发愁了起来:“这么多贝母,到底得怎么卖不出去?朴老板那边也不知道能不能收的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