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纪今雪没有马上回答，纤指点了点桌面。
夏知回过神来，替她斟起茶水。
纪今雪拾起茶杯，失神地轻抿了一口，像是在组织着语言。
喝了一口茶后，纪今雪把茶杯放下，目光看向纪小龙，柔声缓缓而语：“当时我的年纪并不大，只有十几岁，说不恨那是假的。”
“但，你姑姑跟奶奶，一直都在安慰我，你爷爷去世这件事，跟你妈妈没有多大关系，只是造化弄人罢了。”
纪今雪释怀一笑，继续说道：“后来，思想成熟后，早就想开放下了。”
纪小龙踌躇了片刻，语气弱弱的问道：“那…姑姑跟奶奶呢？”
纪今雪轻轻摇头，“她们不会恨你妈妈。”
纪小龙神色极为复杂，微微低头，“可是…再怎么说……”
见纪小龙心情低落，纪今雪心里自责不已：是自己说起这些事，才导致他自责低落的，不管怎么样，都要把他安慰好。
不把他开导好，定会被长姐怒斥……
纪今雪凑近身，抬起手搭在他的脑袋上，轻轻抚他仰起头来，打断他的话柔声道：“崽崽，小姑再跟你讲一件事吧，你姑姑跟你父母之间的事。”
闻言，纪小龙止住说话声，轻轻点了点头。
见他注意力被转移了，纪今雪这才暗暗放下心来，款款轻声诉说起往事：
“说起你父母的婚姻，也算是一场闹剧。”
“当年，你父亲对你母亲一见钟情，可…你母亲却没有半点成家的想法，以她的性格，更不会对任何男人动心。”
纪小龙点了点头，想起纪今雪曾跟自己说过的话：“于是，当年，爷爷奶奶去提亲，我外婆拒绝了。”
纪今雪轻点了点头，柔声问道：“你知道，这门婚事，为什么后来又成了吗？”
纪小龙摇了摇头，等着她往下说。
纪今雪轻叹一口气，凝重柔声道：“其实，爷爷奶奶也跟你父亲说过，强扭的瓜不甜。”
“你父亲不听爷爷奶奶的劝，依旧痴迷不已，虽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但你父亲却是思之入骨，浑浑噩噩度日，什么都不再理会，每天都把自己关在屋里，作你母亲的画。”
“明知不是两情相悦的事，却又痴情无比。”
“你爷爷心善，不愿做强加于人的事，进退两难之下，只能让你姑姑去把你父亲‘骂’醒。”
纪今雪喝了一口茶，接着往下倾说：“你姑姑心思从小就缜密，又因‘长姐如母’的缘故，你姑姑对你父亲说的话，很多时候，都比爷爷奶奶管用。”
“家里的很多大事，在爷爷奶奶商谈无果的情况下，都是让你姑姑来做决定的。”
“这件事也不会是例外。”
“或许…是你姑姑发现，不管劝说还是谩骂，都起不了任何作用。”
“无论你姑姑外表怎样高冷严厉，”
“后来，你姑姑，一个人去了一趟魔都。”
“在她回来之时，我们都不知道她去魔都做了什么，但她带回了一个消息，就是，你父母之间的这场‘联姻’，已经定下来了。”
“再后来，成婚后，你父母分家，也是你姑姑一人做的决定。”
纪今雪长叹一口气，严肃说道：“如果说恨，你姑姑恨之入骨！”
“不过，她恨的始终是自己，在你姑姑心中，所有的事，都是她埋下的因，才会有后来的果。”
“你姑姑非但没有恨你的母亲，反而对她心生愧疚。”
“这些年来，你母亲都在从商，但，即使一个人能力有多么优秀，也不可能把事业发展得如此顺利，因为心生愧疚，你姑姑动用关系，暗地里给予了你母亲很多帮助。”
“包括，你母亲在全国医院进行‘dNA比对’，你姑姑都在推波助澜。”
“在你爷爷去世后，这么多年以来，你姑姑都是日日借酒消愁，经常一个人走到祖祠里喝闷酒，一呆就忘记了时间，经常彻夜不眠。”
“不过，在你回来这两天，我能发现，你姑姑的心态，放松了很多。”
纪今雪说完，抬起纤手，怜爱地揉起来纪小龙脑袋，安静地等待他消化这一切。
纪小龙复杂的神情消散许多，轻皱起眉宇，似懂非懂地小声问道：“小姑，发生这么多事，到底…谁对谁错呀？”
“hai～”纪今雪温婉一笑，柔声开导道：“都是身不由己、天意弄人的事，又哪来的谁对谁错呢。”
“又哪来的恩恩怨怨呢。”
她的话，让纪小龙沉闷的心绪恍然一散：出发点不同，姑姑跟妈，的确谁都没有错，都只是为了自己所在乎之人，身不由己去做的事。
要论起来，不是她们之间发生的种种，自己就不会来到这个世界上。
“我明白了。”纪小龙释怀一笑，轻声道：“谢谢你，小姑。”
“想明白就好。”纪今雪轻轻摇头，温婉笑道：“我还担心，跟你说这些，要是令你心情变得不好，都不知道明天该怎么跟你姑姑交代。”
或是想起什么，纪小龙微笑问道：“小姑，你现在还怕姑姑？”
“怕！但，我想，害怕是建立在敬重之上。”纪今雪无奈地点了点头，而又微笑问道：“难道你不怕？”
纪小龙舒眉摇头，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轻笑，缓缓而语：“一点都不怕……”